我的好孩子,在任何可以给你写信的地方,我都会给你写信的。即使对于像阿凯维尔和我的其他一些亲密的朋友,我也从来没有如此细微地倾注过我的关爱。他们都曾经十分同情我的遭遇,对此我是有负于他们的。
他们曾在险些让我丧生的卢瓦尔河上争得了荣誉和体面,也赢得了我对他们的敬重。唉,我这个可怜的女人哪,我是第一个遭此不幸的女人。我之所以能侥幸地活下来,也许是因为当时的河水可能并不太深。阿凯维尔先生告诉我说他只限于知道你跟他说的一些关于我的情况,他还说他很害怕如果他对我的事情再保持沉默的话,会引起你的担忧。请别太善良幼稚了,我亲爱的孩子,不要以为谁对我的遭遇表现出一点点的同情,就认为他们对你的任何一点小事都会无微不至地真心关心了,只有你对我的关心才是第一位的,才是真正的关心;也只有对你,我才会真正无微不至地给予关怀的。
我是从拉西耶雷动身的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三,给你写过一封信;拉瓦尔丹先生把我送上马车,阿鲁伊先生为我提供了盘缠和一切费用,我星期四将到达你那儿。
在到达你处之前,我要先去找一下普莱西小姐,她比以前更加疯狂、更加放肆、更加可怕了。她的那种生活趣味对我来说,真让我为她感到耻辱。
我以此剑起誓1
我绝不会为此人让自己痛苦,也不会为她付出我的真挚的友情,不会对她表示任何的嘉许,我一直对她态度严肃、言语严厉,但她总是玩世不恭、信口雌黄、冷嘲热讽、出尔反尔,这确实让我十分痛心。你大概一定会对历史上把波梅纳斯写成受辱后含笑而死的情节感动不已,她也在我的身边萦绕不止,当然她确实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的,而我却并没有为普莱西小姐真正付出过什么,因而我也不会为她的荒唐行为而使自己长期处于痛苦之中。
我终于发现了那座非常美丽而又非常凄惨的森林,你小时候曾经看到过的那些小树苗,现在已经长得又高又大、挺拔、秀气、俊美;宽大的树冠浓荫密布,阴凉喜人。大树高约四五十尺,肥沃的土地足以使它们长得又高又大,小树林里似乎有一股阴柔凉爽之风在荡漾,请想像一下:如果这些树木都是由我亲自种下,我又亲自看到它们一棵棵地长大成材,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正如莫里哀在蒙特巴佐先生之后说过的那样:“没有它物如此高大”。在这儿好像有一种特有的寂寞与孤独,它会让你产生某种梦想,你尽可充分享受,我对此还算利用得不错:在这种氛围里,人们所有的想法即使并不全部都是非常阴暗可怖,恐怕至少也相差无几了。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我既替你惋惜,又为你祝福:为你的健康,为你的身边琐事,为你的远别。当黄昏来临时,不知此时你会想些什么?而此时在我的脑子里会经常浮现出这样的诗句:
如此脆弱的爱情真是不祥之物,
你到底是在哪一颗灾星下诞生的?
我们都应该明白上帝的旨意是非常明确的,谁都不要丧失信心,每个人都只能勇敢地面对他所面临的一切现实,如果真正能做到那样的话,那么你也就不会让我为你过分地操心了。
请一点也不要为我而苦恼,我的好孩子,我的身体就像十年以前一样健康,我的身子骨很硬朗,我真不知道我的这股青春活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的体温和脉膊都非常正常,这样健康的体魄对我来说是非常必要的,而且必要到刚刚恰到好处。所以请你千万别为我担忧。
我会妥善地安排好我的时间来读书,社交,消遣,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事情,将来都是可以在上帝面前作出交待的,因为万能的上帝总是能悉知每个人的内情。要不然,我们所做的一切,连同我们神圣、美好的理想和希望,好像是自己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上绳索一样,也正如你所说的,那仅仅只是在消磨自己的时间,消耗自己的生命而已。
我记得有一次你在给我的信中称呼我“我的好妈妈”。在你还只有十岁的时候,当时我们还在圣玛丽,你在阿姆洛夫人地下室的大厅里翻跟斗给我看,你的跟斗翻得真是好漂亮哦。你那封信已经写了十年了,写得很好。我翻出上千封以前别人写给塞维尼小姐的信件,看到所有这些信件都能让我幸福地回忆起你来,因此如果没有这些信件的话,我怎么能够产生这些想法呢?近来我没有收到过你的任何一封信,这让我很是伤心。也许这是因为这些天天气太坏的缘故,让坏天气干扰了你的情绪了吧?雨天以后,我该收到几封来自普鲁旺斯的信了,这些信都应该是寄往巴黎的。我已不太知道助理主教大人、侍卫先生、米尔普瓦先生以及拜里埃弗勒先生等等他们的消息了,我对他们的印象已经有点模糊了,看来我得要稍微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冷静下来了。
你对国王的战争运命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吗?有人告诉我说帝国的士兵已被迫回渡莱茵河,回来救帝国。因为土耳其帝国的士兵已经逼近匈牙利,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灾运之星降临了吗?我真害怕我们会在布列塔尼受到敌人严厉的惩罚。
我要去看望一下塔朗特夫人,她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她已经写了两封信给我了。如果她能到我这儿来的话,我一定会很好地招待她的。你对圣·阿乌斯特先生说了许多好话,“至少,没有人对他遭遇不幸之后的各种幻想进行过任何攻击。”你把这件事说得非常有趣,我很抱歉,很可惜我没有重读一下你的全部来信,但不管怎么说,我亲爱的女儿,我的宝贝,你的这些来信就是我唯一的安慰,我深知这些信件的全部价值所在。我非常企求并期望能经常并尽可能多地收到你的来信。
善良的神甫对格里尼昂先生大为不满:他希望格里尼昂先生帮他询问一下雅各布先生的旅行是否一切顺利?
是否旅途愉快·是否一路平安地到达了目的地·是否妥善地安置好了他的女眷、孩子和他的羊群、骆驼等家畜。
所有这些情况只需一句话就可以答复的事情,而格里尼昂先生竟然一言不发闭口不提,所以他只好准备亲自走一趟,到他那儿去看望看望他们。
你的孩子们都好吗?再见了,我最亲爱的,最宝贝的孩子。我经常收到儿子的来信,他因不能离开他那讨厌的的兵营而十分苦恼,但他应该明白:这兵营总是有人出去,有人进来的,既然在职,总要负起责任来的,既有付出,总有所得,人总是在向往他所要得到的那个位置,如果不想上进而只求其次,那他当然也就无所谓什么烦恼了。是啊,我想起我们经常说的那句谚语,真是再精确不过了:九百里水路,须航行千里方能到达。那一百里路并非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