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桑泽的状况真是太令人怜悯了,我们一点也不了解她丈夫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他是活,是死·是伤还是被俘,全都不知道,大家也没有一个人提起他的情况。特鲁斯先生被告知说,战斗的当天,有人确信他已被害。没有人捎句话过来,也没有人写封信给可怜的桑泽或是库朗热先生,依我看,这些人大概真是一点爱心也没有的。
我们只知道告诉这位开始绝望的不幸的女人,让她处在这个不幸的环境中真是太残酷了,要依我看,我真希望她丈夫还不如真的死了也就算了。也许他已血肉模糊、浑身泥土、面目不清了,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他来了;也许人们已经把他抛尸荒野了;也许他是在离开大部队较远的地方被俘后被敌人杀害的;也许他躲在某个篱笆的拐角处,正巧被几个农夫发觉后不幸遇害的。我对这不幸人儿的命运越来越感到担忧:至今都无人知其音讯,或许真的是被俘了也未可知。
至于说到我的这次旅行,神甫认为是非常必要的,以至于我没有任何理由来反对它。我无法做到总是和他在一起,但我可以很好地利用一下他的善意。这是一次长达二个月的旅行,因而如果皮瑟夫人不能给我们一个肯定的答复的话,我们就要同圣·马丁一起到王宫去了。
我们只好等待皮瑟夫人的消息再说。如果有幸成行的话,那么在结束这次旅行以后,我们还是要回来的,因为神甫觉得身体不怎么好,他不喜欢在那个地方过冬,他曾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过此事。我倒情愿我是在受他们的骗,虽然那些骗我的人也许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知道这漫长的冬天是最寂寞,最难熬的,虽然每日沉浸于漫长的舞会中比起长途旅行来也并非不是枯躁无味的。也许我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寂寞,我的宝贝孩子,这个冬天我有你陪伴在我身旁,你也一定不会感到寂寞的。也许你可能确实会感到有点烦恼或者有点惆怅,因为你毕竟还年轻嘛;你还能回忆起我写给你的信吗?真的,它也许能胜过你写字台上的一切东西,甚至是书籍,我不知道它会不会在你将来的生活中有何裨益,也许只有上帝才会知道它对你到底有没有用·我一直记着你所告诉我的一切,当一个人在崎岖的小路上行走的时候,总盼望着走向坦途,烦恼一旦铲除,便会使人豁然开朗。所以不要指望一个月里就会把所有的烦恼一扫而光,因为没有人能够像完成某项任务似地有把握或是信心十足地来解决这类问题的。这也正像是对待死亡一样,你没看到吗?世界上有谁能够有本事摆脱他一生中最后的那个角色·在你的信中我看到有许多使人不能也不愿把它遗忘的事情。
你认识我的朋友科尔比内利先生和瓦尔德先生吧?如果你认识他们的话,我为你感到高兴。因为他们一定会让你变得更加聪明,更加理智的。如果你总是谈论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的话,比方说有关蒂雷纳先生之死的话题,那么你就不可能理解这一切是怎么会发生的,它今后又会变得怎么样·其实,你就像我们一样,一点也不需要亲自到外省去寻求答案。
巴里永先生昨天是在这儿吃的晚饭,大家都谈到了蒂雷纳先生之死的事,他对此感到悲痛万分。他向我们介绍了他的一些刚毅品德。他是那么地真实,那么地崇高,那么地善良,为了美德,并在美德的唯一原则下奉献自己的一生。有人在自己的生命快要结束的时候,竟然还不能对热爱美德有所认识,或者根本就不相信美德的重要性,那么他也就无法做到死得其所,也就不配称作是个高尚的人了。在他的社交圈子里确实存在着一种尔虞吾诈、表里不一、口是心非、吹吹拍拍的坏习气,有这种坏习气的人总是把自己甚至他的朋友置于所有人之上,这些人一个个都称自己为骑士先生,并竭力想获取这个大人物的垂青和恩宠。许多世纪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种先例,我不知道人们在看这些人的时候,是否真的全都瞎了眼·至少我见到过不少这样的人,不过,我相信,他们也只能在他们的那一伙人中自吹自擂,不可一世罢了。
我刚刚查看了一下我的写信日期记录:我肯定是16日星期五那天给你写过一封信的。12日星期一、14日星期三,也都给你各写过一封信。我星期五的信件如果不是在到达帕考莱特镇时被人不怀好意地盗走了,那么一定是在经过蒙特利马尔河时被哪位喜欢恶作剧的人截留了,请验证一下,这样的奇迹是否可能发生。如果你能重新收到这封信的话,那么这个星期三和星期天我写信时就会轻松多了。
下面让我们再谈谈蒂雷纳先生的事吧,如果有谁对此不置一谈或置若罔闻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让人为之感到可耻。以下便是这位小个子的红衣主教1昨天告诉我的故事。你一定很熟悉派尔推斯吧,也一定知道他对蒂雷纳先生是非常尽责,非常崇拜的。当他确定蒂雷纳先生已经死亡后,便立即写信给国王,向他报告说:“陛下,我失去了蒂雷纳先生,我感到我无法接受这个痛苦的事实,我的精神支柱也彻底地垮了。鉴于我身处此种状况,我感到我实在已无能为力再为陛下您效劳了。为此我不得已只好向您递上我的辞呈,请准许让我辞去我在政府部门所担任的职务。”布永红衣主教没让这份辞呈递上去,他怕派尔推斯自己亲自送到国王那儿去,便抢先向国王陈述了事情的真相,表达了派尔推斯对蒂雷纳先生遇害的极度悲愤懊丧之情,这使得国王也为这惨剧的发生而感到悲痛万分。他对布永红衣主教说:他因此更加器重派尔推斯先生,请他再不要提什么辞呈的事情,他可以永远有权做任何事,而且在任何情况下,他都是一位载誉全国、非常优秀的人物。这样一来也就引起了不少人对他的忌妒了。他一直享有四万利弗尔的年薪,布歇拉先生替他算了一下:除去所有的债务以及应付出的房产租金这外,他仅剩下一万利弗尔了。另外,他也许可以获得一笔二十万法朗的遗产,但他必需面对堆积如山的诉讼案卷,否则也只是空欢喜一场。这就是他为皇上忠心耿耿效劳五十年的报酬。
下面是另一位英雄的故事,让我简单地说给你听听。罗兰纳骑士先生回来了,他到了殿下1家里,对他说:“殿下,德·埃菲亚侯爵先生和南图耶骑士通知我说,您很想让我荣幸地回到您的身边。”殿下坦诚地回答了他,接着对他说他至少应该向瓦朗热维勒2打个招呼,他对那件已经过去了的事还很生气。瓦朗热维勒先生正好也来了,罗兰纳先生于是对他说:“先生,殿下让我对您说,我对已经发生了的那件事感到很不高兴。”“哦,先生,您这是向我赔礼道歉来了吗?”瓦朗热维勒先生反问道。
“是的,先生,这正是我所能对您说的。顺便在此恭祝您好运并身体健康。”殿下想打断这种近乎荒唐的谈话。瓦朗热维勒先生从另外一扇门走进来对殿下说:“殿下,为了我,为了将来,我请您至少应该要求罗兰纳骑士先生让我得到应有的尊严和友谊。”殿下把这话告诉了骑士先生,骑士先生回答说:“哦,殿下,一天之内要做这些事情,大多了。”事情便这样结束了,他们各自重新又回到他们原来的位子上去,就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你不觉得事情这样处理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吗?是威胁?是愤怒?是言归于好?还是皆大欢喜?你是否觉得他们这样处理事情有点草草了事,不了了之?如果你毫不怀疑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你实在是太幸运了,因为这正是你曾经听说过的事。
这张戏票是皮瑟夫人送给你的,她想请你去欣赏米尔普瓦的休闲艺术表演,她想让你从精神上摆脱掉对这件事情的忧虑。大主教先生的近况如何?你一点都不想去看看他吗?
再见了,我最最亲爱的、最最可爱的、最最让人疼爱的孩子。今晚我在于克塞勒侯爵夫人家里见到了布里萨克夫人和总理大臣先生。这位公爵夫人恐怕一辈子也无法超过我的。我欣赏男人远远要胜过欣赏女人。让我以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情千百次地吻你吧,我亲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