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排妥当石楠楠,重新返回酒店帽子的房间,已是快接近凌晨了。秋夜灯火阑珊,灯红酒绿之下,静谧的碎城之夜,窗外一片霓虹闪烁。
帽子已经躺在床上,寂寞地搜索电视节目。一根烟,淡淡地泛起灰白的薄烟,随风飘散进夜色里。电视画面黑白的雪花闪现之间,一档重播的晚间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档关于第二天公务员考试的新闻。大意是说今年公务员竞争比例达到千分之一,达到近几年公务员考试之最。
我在他床头的沙发上坐下来,他扔给我一根烟,盯着电视咂咂嘴,说,瞧瞧,今年公务员考试就这么低的报名人数,我就是闭着眼睛都是一考一个准。
帽子这话倒是真的,他没吹牛屁股。当年他大学毕业考到旧城小镇计生办的时候,就那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时的录取比例是五百比一,结果让他给唯一一个职位攻占了。这次他报考的市单位,据说两个职位有将近两千多人报名,兼职堪比春运抢票。
闲谈散碎间,旧城高中那些斑驳离奇的记忆,逐渐弥散在回忆里,像一团久久未能散去的迷雾。但在为岁月所蒸发殆尽的青春长河中,唯一不能使人忘却的,却是那些支离破碎的纷繁光影,和些许简单快意的永难忘却的高中时代。
旧城高中,我们的中学时代那几年,一直是属于我和帽子共同的回忆。就像一碟菜一碗酒,旧滋味旧味道,永远是内心深处最清晰的记忆片段。点滴拼凑出剧情,剧情串连成故事,故事撰写出人生,人生充满了孤独而残忍的回忆。
武萦萦几个月前嫁人了知道不?帽子吹了一口烟,望着天花板淡淡地说。
我说知道,我以为你不知道。
他突然哈哈大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嫁的是什么人,做什么的,家在哪里,什么族群的,我查得一清二楚。”
你查这个干什么?你们早就不可能了,查这个还有意义?
“没意义,就是想看看最后她嫁给了什么样的人。”帽子掐灭了烟,坐在床上,双腿屈膝,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冷漠地盯着地面,像一只孤独的狗。
她结婚你去了吗?有给你下结婚请帖吗?
“给我下帖子?别开玩笑了,下了我也不去,还得浪费我几百大洋。”
我翻眼瞅了瞅他,问为什么。
“蠢蛋,你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你会心如止水地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当着许多人的面,亲吻吗?”他丢下烟头,跳下床,在地上蹦了几下,像在发泄内心的不满,漠然地盯着碎城窗外的夜色,沉默如石。
两个月前,我在工地上视察工程进度时,接到了武荧荧的电话。对话很简单,“我是武荧荧,我要结婚了,在老家办婚礼。想必你也很忙,忙的话就别往老家赶了,我只是告诉你一下哈。”
武萦萦要结婚了,对象不是帽子。这是个很令人震惊,同时也让我感到平淡无奇的讯息。就像你家邻居,天天和你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一天他突然宣布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个洋妞。这没什么令人惊奇的,世间事无所奇与不奇,太正常了。
对象不是帽子,这也太正常不过了。高中的那点纯纯又蠢蠢的校园爱情,有多少会善终。那次短暂的通话,也是自从2004年高中毕业离校以后,我们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通话之一。
那是自从2004年十月秋风吹起,我和陈思琪在废城离别以后,时隔多年以后的少有的一次联络。想起来还挺宿命,男女之间的友情很奇怪,我不知道和陈思琪分手之后,为什么就莫名其妙地和武荧荧断裂了联系。
时隔多年以后,当我再次和当年那个瘦弱的小姑娘武荧荧建立起久违的联络,使我怀疑自己是否又穿越回到了当初那个青春悸动的年代。我闭上眼睛,甚至还能想象出当年笼罩在她身上青春无忌的霞光,仿佛旧城高中她和帽子的那些小恋人间的朝朝暮暮与两情相悦。
与那时沉静的陈思琪相比,当年青春无敌的武萦萦绝对是另一翻样子。她性格活泼,精灵、古怪、或喜或悲,敢爱敢言。记忆使人玩味,我甚至想起来2003年的深秋在四角公园里,发生在武荧荧与帽子身上的一场欢喜恋爱的插曲片段。即使在时光荏苒蹉跎多年以后,作为旁观者,我仍旧忍不住猖狂大笑。
旧城高中位于旧城城郊东北地带,自旧城高中东门而出,向东南行两公里处有一公园,名叫四角公园。此园系旧城市政府在一片废墟上改建出来的,建成后成了周边小区居民的娱乐健身场所。该园向东坐落着旧城火车站,是旧城所以名冠全国的原因之一。
四角公园周边总共不下四所中学,初中生与高中学生像狼一样成群结队,没日没夜的聚集到小公园,在小树林里在茂密的草丛里,不断上演成人游戏,夜夜欢歌。
公园靠近河道的一边有一个假山,周围种植了不少四季青,针织状的树叶像极了帽子倔强的头发。假山顶上有几个稀稀疏梳的水源口,从上直下日日夜夜向下倾倒腥臭的水,所谓“飞流直下三千尺”,离远了看真像缩小版的黄果树瀑布。
记忆从2003年那个即将进入凌晨的深秋开始。在结束了躁动的晚自习之后,帽子和武荧荧、我和陈思琪结伴向四角公园长驱直入步行而去。乍寒还暖的秋夜的凌晨时分,公园里泛着绿色荧光的路灯发着冷色的光点,洋洋洒洒地投射在周边的树荫下,四处树林阴影区域内的小恋人则借着这布置好了完美场所,碎碎念间上演欲推还就的拥抱与亲吻。
从旧城高中通过四角公园的羊场小路曲折回肠,是帽子再熟悉不过一条小道。当夜近凌晨十分,他牵着武荧荧在前面带路,我和陈思琪断后跟着,保持着忽远忽近的距离,互相给两对小恋人留足了抱拥的机会。可惜我太笨,可恨我太怂。一路上与陈思琪并肩而行,却不敢越雷池半步。我几乎与她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深夜充满了诱惑,寒冷加深了两对恋人彼此靠近的机会。我看见帽子几乎是一路都在抱着武荧荧踟蹰前行,我终于安耐不住,鹦鹉学舌也渐渐地靠近陈思琪,然后找准机会就抱住她,直到被她生硬地推开。
勒死我啦!
陈思琪低着头,用力地推开我,却又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好几次,她这样低低地说道。我有点窘迫,腼腆的性格使我在那一路上,丧失了很多与陈思琪亲密的机会,以至于被武荧荧嘲笑个不停。但一想到帽子说的那句“青春就是用来骚动的,不骚动枉为人类”,我就又充满了战斗的力量,青春使我亢奋久已,然后在一堵坚硬的墙角拐弯处,借抱拥她的机会,固执地堵住了陈思琪的嘴。
很快我们就到了小公园,帽子和武荧荧瞬间消失在树林里,我和陈思琪也走到假山后面的一块阴影里坐下,肩靠肩头挨头耳磨私语。小公园里的生意不错,那些远远地分散在公园边上的小摊小贩,都规矩地围绕着马路一字拍开,竟然没有人推着小车走进来,仿佛一种默契。偶然有情侣牵手走出去,买些吃的也会令他们一阵欢呼,吆喝对方光顾自己的摊位。
青春是多么奇怪的一种东西,这寒冷的夜使我感到体内一股妖气冲天,如火山岩几欲喷发。姗姗来迟的青春期的性冲动,加上身边娇柔的陈思琪,兼并缓缓萦绕在我呼吸里的少女的气息,加剧了我内心的狂乱及心脏的抖动频率。
自打在来路上被我捉住的陈思琪的小手,在我手心里早已大汗淋漓,我却仍旧端坐如狗。紧张加之身体奇异的热气飘荡,迅速引发我莫名其妙的口干舌燥,使我像在历经一种欲望的煎熬。身边一对对、一团团轻轻移动的情侣,影影卓卓忽隐忽现的身影,使我完全没有心思和陈思琪理性地交换彼此对未来大学的看法。
但在那时那夜,陈思琪一边仰望星空,一边絮絮叨叨和我大谈美丽象牙塔的场景,至今使我感到青春真是操蛋的东西。她低低的声音一边准确无误地进入我的耳朵,迅速地从我的另一只飘荡而去。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就是从那时候彻底理解了什么是“这耳朵进那耳朵出”这句话的深刻含义的。
我心说去******大学,当下才是最美的时刻。这么好的时间如果浪费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性冲动使我忘乎所以,坐以待毙只能坐失机会,我决定进攻。
一边开动脑筋怎么打破眼前的这僵局,一边仰望星空暗自揣测那些晶晶亮亮的星星。突然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一对中学生的呻吟声直冲我大脑的性敏感神经,我不自在的扭了扭屁股。
女孩:暑假我们就要读高中了,妈妈不准我这样。
男孩:怕什么,我只亲你一下,不碰你裤子。
这显然是一对中学生,没想到当年的中学生也到了那种开放的地步。我听出这对小恋人言语中的淫·荡气氛,陈思琪显然也听到了。我注意到她低着头向小树林飘移眼光的举动。双眼过境之处,遍地狼烟。我相信自己的目光里一定喷出了火,陈思琪的身体有点发抖,她抽出汗津津的小手,反过来攥住了我的手,手心里慢慢渗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