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凌晨,圣诞来临,平安夜的钟声已经敲响。多年以后,我再次回望那夜赫然发现,我的中学时代竟然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关于夜的记忆,能令我如此深刻,挥之不去,刻骨铭心。
果然如帽子所料,两只苹果的出现,顿时引起两个少女的笑靥如花。借着灯光我看见陈思琪的脸上逐渐显出绯红的腮晕,而性格活泼的武萦萦已经双手接住苹果抱住了帽子。我几乎要惊叫起来,我从没见过如此大胆主动的武萦萦。
“瞧瞧,我的还是热的,带着我的体温的。”帽子抱住怀里的武萦萦,在她耳边切切私语。
我感受到了,谢谢你。武萦萦激动地说,我还以为你忘了,真想骂你和李絮是个笨蛋。
“我的是凉的。”
我有些手脚无措,盯着陈思琪的眼睛,预想她会不会有武萦萦一样的举动。但冰凉的苹果,使我打消了这样的念头,甚至以为这会引起她的不满。房间里骤然呼出的气息将黄色的电灯氤氲般地包围,局促的空间瞬间暧昧跌荡。
“嗯,可是我喜欢就是。”
少女陈思琪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阴影羞赧地说。灯光有些刺眼,冬季的寒风吹过旧城高中的校园,小仓库外的铁门哗哗作响,偶尔有邪恶的风穿过门缝溜进来,吹动我的裤脚。
仓内温度正渐渐上升,我感觉到那是体内一股力量在作祟。小仓库内虽无寒风袭扰,冰冷却是实实在在的。奇怪的是并不寒冷,反而一股热力围绕着我的脊背旋转。我竟然冒汗了,是冷汗。
张晓娴说,一定不要相信和你接吻时候睁眼的男人。我觉得此话差矣。当年有一回晚自习上,陈思琪传一个纸片给我,上面写了一个问题:你说男女接吻的时候,男的突然睁开眼睛看女孩,说明这个男孩什么呢?
我几乎不假思索,赶紧给她回复答案:说明这个男的不用心。并且补了一句说,这样的男的一定不要交往,因为他不是真心的。
陈思琪回话说,恩恩,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然后吃吃地笑开了。我并不认为善意的欺骗是恶的,因为女人的心思男人是猜不透的。我不会去猜想她在想些什么,我要做的只是适当的迎合罢了。
答案自然令她绝对满意。那段时间陈思琪正在读张小娴的《思念里的流浪狗》,而我为了取悦她,也特别趁她不在的时候,随意翻看了张晓娴的那本书。狗血的段子永远是无巧不成书,张小娴在树立提到了陈思琪问到的那个问题,而她以女性的视角给出了答案。
老实说,接吻这回事,我倒是有时候会睁开眼睛,看看对方的表情,看会是怎样反应。且我见识过和我接吻的女人,睁开眼睛打量我的眼神。其实完全没什么可以鄙视或代表什么。
时至今日,我仍旧不同意张小娴的观点,我同时鄙视那些所谓的爱情教主。如果接吻之时,男人睁眼是不真心的,那么女人睁眼算不算有背叛的潜质?
小仓库里的温暖使我忘记了世界之外的寒冷,那晚我第三次吻了陈思琪。我又一次偷偷睁开眼,看见她羞红的脸上发出微微的颤抖。剧情的发展顺应了那个夜晚的需求,对异性的饥饿感与探究的欲望打消了原始的恐惧。
我抱住陈思琪,双手从她的双肩滑下,顺着她的羽绒服做匀速坠落,一直落到她的腰上,轻轻地一用力,直接将她的身子与我的身体贴在了一起。一股柔软的女性的身体的触碰感,瞬间传遍我的神经,我几乎感受到了少年时代自己身体的无限哆嗦。
我碰到了她的上围。在她的身体贴近我的身体的一瞬间,我就触碰到了她的上围,柔软而绵绵荡荡。在她贴身的毛衣上,一股从毛线边缘散发出来的少女体香,从她的胸口直冲我的呼吸。
亲吻间,我终于突破了她的牙齿,捉拿住了她的舌头。两个月前的那一幕,我几经探访,被她紧闭牙关阻挡在外的颓败感,从此轻舞飞扬。少年郎,青春无限快意之日,便是我堕入红尘绝境之时。
帽子显然比我胆大。我和陈思琪在咬牙的时候,我送她的两个苹果还稳当地得在她的手里,如同两个秤砣一样,摇摇晃晃地回荡在小仓库的世界里。而英勇的帽子,早已将武萦萦手中的苹果直接夺过来,扔到了旁边的床上。
“咕噜噜”,我听见一大一小两个苹果在床上滚动的声音。他们在撕咬,在忘乎所以,在歇斯底里。世界之外,寒冬袭人,帽子却甩掉了身上的外套,不由分说将武萦萦身上的外套也迅速剥离。
“冷。”我听见武萦萦被帽子堵住的嘴巴,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个字。
不冷。帽子也含糊不清的说。
然后耳边再次清静了,剩下的只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我耳边摇动。我敢肯定帽子当时一定欲火焚身,我同时肯定武萦萦当时一定热血沸腾。两颗年轻的心脏一经碰撞,如同积压了数千年的火山一般,势必要喷出激荡不羁的火来。
“呃呃,看他俩。”
如此千金一刻之际,陈思琪不合时宜地果断地离开了我的身体,她将头伏在我的怀里,低声道:“你看他俩多疯狂,这么冷也不怕感冒了。”
我回头看看果然,帽子的嘴巴正肆无忌惮地洗过武萦萦的脸上。同时,他杏目圆睁。我忽然想到家中喂养的一只猫,吃完饭后,坐在我家门前用两只爪子洗脸的样子,滑稽而可笑。我意识到原来男人接吻,不只是我一个人会睁开眼睛看对方。
“看什么看,做自己的事。”
帽子看见了我,发现了我正眼神异样地看着他。在他一步之遥的面前,我和陈思琪在抱着,而他正在以一种残忍的方式蹂躏武萦萦。他有些不快,扭头看了看周围,像是在寻找什么。
“啪”,小仓库的灯光熄灭了。
“我让你看!”帽子嘴里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现在我们谁都看不到谁了,哈哈。”他在黑暗中无畏地笑道。
“灯!”
我听见怀里的陈思琪叫一声,似乎是害怕。我背后的武萦萦则不耐烦的说,“哎呀,思琪,干什么啊,就我们四个人,怕什么啊。”然后帽子和武萦萦小鱼戏水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如果时光真能倒流,我一定要回去看看那夜,看看那夜,我当时的样子,以及少女陈思琪的面容。我要看一看当年帽子的精光的眼神,是否如现在一样,怒放着邪恶的因子。
黑暗中,四个年轻的学生,疯狂地抱拥在一起,与旧城高中幻生幻灭,肆无忌惮如潮水汹涌。我几乎听到了黑暗中,背后的帽子和武萦萦,有衣服被褪去的声响,有衣服被剥落的痕迹。
而我正在黑暗中努力寻找陈思琪的嘴巴,哆嗦的双手在她身上如一条迷途的小鱼一样,没有方向的游动流窜。
我不!不可以!
摸索中,我又一次听见了陈思琪的拒绝声,相比那次楼道里的沉默行动,这次来得尤为果断;而武萦萦同样重复了这句话。那时候我的右手刚刚移动到陈思琪的腰间,刚刚触碰到她的腰带。
与此同时,在我的身后,我听见武萦萦在摸着黑整理衣服的声响。我确信那不是帽子在行动,因为帽子的口中,正低声不断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我们犯了同样的错,都太急于求成,结果一败涂地。
不过武萦萦和陈思琪显然没有去告发我和帽子,欲行不轨以及企图对她们非礼的罪名。那时候,犯罪对我和帽子而言,都太过遥远。而武萦萦和陈思琪除了拒绝我们进一步的行动,其他依旧照常如初。两个苹果就打算征服女性的计划,简直痴心妄想,即使是过家家也不能。
打开灯,有些刺眼,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看见帽子正光着膀子将一件绿色的毛线衣套在头上,而武萦萦正梳理自己的头发,仿佛大势已去。陈思琪也快速地拉起羽绒服的拉链,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橡皮筋,将自己的头发扎了起来。
整理就绪,四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归列为两队,手拉手从小仓库鱼贯而出。等我们出了小仓库,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不知何时,仓外已经大雪飞舞。
陈思琪和武萦萦一个宿舍,她们看了看我们,武萦萦说,“我和宿管阿姨关系不错,进去是没问题的,你们俩不要担心。”在大雪纷飞之下,她们俩手拉手红着脸与我和帽子道别,转身走入白茫茫的记忆中。
帽子抖了抖衣服,把外套上的帽子套在脑袋上,说,“李絮,我们怎么回去?”
我说,废话,用脚走回去。
帽子纠正说,“我说的是怎么回宿舍,现在宿管早就锁大门了。”
我想了想,说,现在把宿管喊起来给我们开们,等于我们刚偷完东西,去敲派出所的大门。干脆我们直接翻墙罢,铁门不高,都有可踩的,直接翻过去。
我先翻,帽子在下面给我固定铁大门,防止大门滑动带出声响。三下五除二,很顺利的就翻了过去。
我跳下去,立马稳住铁门,小声道,赶紧翻。
帽子搓了搓手你,哈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了一下,道,“看我的。”
“歘歘歘”,四下二进一,帽子就上了铁门,一脚在外一脚在内。我抬头看了看他,道,赶紧跳。
“好,扶紧了,我跳了。”他说。
你屁话真多,赶紧跳。我催促他。
“好——哎呀。”他大叫道。
我说,你喊什么,小心招来宿管。
“李絮坏了,******,钢筋扎到我蛋了。”
2003年寒冷的冬季深夜,旧城高中寂静地校园里,帽子像只死狗一样,双脚挂在男生宿舍大铁门的里外边上,一手捂住裤裆,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