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江湖好友相邀,我便欣然前往,于方才回城之际才接到郡主召唤,未来得及回府便前来了,”公西镜所言不虚,原本还欣慰地以为大哥终于肯见他了,可待其千里迢迢赶到时,却发觉并无独孤清的身影,那时他便了然有人背地里暗算于他,如今看来不是旁人,正是公冶百音。
闻公西镜语调和缓,丝毫未有心虚之状,欧阳晟对此深信不疑,但就算如此又能怎样?
半晌,公西镜问道:“皇上,可是前往国师府了?”
欧阳晟默然颔首。
公西镜闻言,依旧平静如水:“那我便先行前往刑部大牢,还望欧阳大人同皇上禀明此事。”罢,便踱步离去。
欧阳晟面有忧色,中有钦佩之情溢于言表。这般紧要关头,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这般气定神闲?
先是连成雀,后来便是霍谷,如今就连郡主也......
欧阳晟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或许当真是云国的诡计,虽说如此可能最大,他却苦于没有证据而抓耳挠腮。
对了!苏大小姐一直同郡主在一块,必能瞧出些许端倪!
欧阳晟双手一拍,忙冲着别苑而去。
国师府大门被梁言掌风震开,后,残风卷地,竟于庭院内卷起几许轻尘。
梁言见状,不由眉头紧蹙。
堂堂国师府,怎会这般?
心中方升起一丝疑惑,余光便瞥见一青布之人鬼鬼祟祟于角落疾行而过。
梁言大喝一声:“何人!”
却见那人大骇,抖了四肢,忙颤颤巍巍踉跄至梁言面前,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梁言见此人行踪诡异,不似常人之相,以为他乃不良之人,一脚便将其踹至一旁,厉声道:“你是何人!国师现今身在何处?”
那人哭丧道:“回大人,小人乃是国师府上的一个下人,至于国师大人,他,他......”
见此人支支吾吾,不知所云,梁言更为恼火,突然拔出腰际宝剑。
剑气寒逼而过,那人一时被吓得面色惨白,忙交待道:“国师大人,他,他今日突将小人等遣散,继而不知去向!”
一席话,说得梁言更摸不着头脑。
国师公西镜一向光明磊落,为何无缘无故遣散国师府?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梁言怒目以对,正要训斥那人,却闻身后响起一声洪亮威严之声。
“给朕搜,就算将国师府掘地三尺也要搜出些什么来!”
只见鼎御已然红了耳尖,目中尽是寒意。
梁言见此,不禁退至一旁,他还从未见过天子盛怒之色,如今却是百闻不如一见,倒真自觉不如不见。
正想着,一御卫惊呼。
“皇上,郡主!郡主在此!”
众人皆是一惊。
公冶百音竟然在国师府?梁言愈加看不透了。
少时,只见由御卫搀着,公冶百音颤着步子跌跌撞撞来至鼎御面前,继而浑身无力般瘫在地上,狼狈异常,全然没有一副身为郡主的样子。
公冶百音一袭素色纱裙,破皱不堪,竟连一香肩都遮不过,加之上面零散着星星点点的血色,更显落魄残败之相。往日如瀑般倾泻而下的长发此刻却似杂草般凌乱,随意披散在身子之上。抬首瞬间,令鼎御大惊。
面前女子竟面容憔悴,目光呆滞,就连妆容亦是被胡乱抹过一般,同那日宴席之上的玲珑可人沾不上丝毫,倒像极了痴傻民妇。
此人当真是公冶百音?
鼎御扪心自问,难以置信。
公冶百音全无血色的双唇猛烈抖动,终是挤出几字:“公,公西镜......”继而,却又突然仰头大笑。
梁言心中一颤,忙出剑挡在鼎御身前。
“无碍,”鼎御推开剑柄,却上前,蓦地蹲下身来。
“郡主,究竟发生了何事?真,真是......公西镜所为?”
公冶百音双目一冷,出拳径自向鼎御捶打过去,鼎御并未躲闪,亦面无厉色,只任由她打着,面容无神。
“公西镜!公西镜!”她恶狠狠叨念几声,渐渐停下手中动作,但一副凄苦容颜还是那般呆怔:“是他,一日,他寻到我,妄想同我蔺好。呵,我也是云国郡主,怎会如他所言般不重清白?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看上去翩翩君子,实则心如蛇蝎,乃非人般歹毒!”说着,她将沾满斑驳血渍的手尽力抱住自己:“他,他设计害死连成雀与霍谷,又将我掳至府上,几经......蹂躏。我苦苦哀求,求他放过我,”紧接着,公冶百音双瞳猛地放大,拽紧鼎御:“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郡主,你看清楚,此乃皇上,并非国师!”梁言看不下去,大声道。
公冶百音方又冷静下来,松开双手,掩面而泣。
此时,鼎御也不知想些什么,只觉眼前自是白茫茫的一片,过了许久才明晰起来。
公西镜,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见鼎御摇头,公冶百音恨恨道:“你偏袒于他!”
鼎御茫然无措,看也不看公冶百音,轻声吩咐:“郡主伤势严重,快些宣御医!”
“皇上!”公冶百音凄厉喊道:“公西镜害我至此,倘若皇上这般偏私,本郡主定要云国大军压境而来!”
鼎御急了:“你何来证据证明是国师所为!”
“本郡主已于他脸上抓下伤痕,倘若皇上不信,一看便知!”
生怕再听闻何事,鼎御疾步离开。
刚出国师府,鼎御便听闻公西镜自行前往大牢一事,未行过多思忖,只带了梁言一人匆匆赶往刑部大牢。
大牢内,国师已然换上一身囚服,面壁席地而坐,少了银白色长袍,那份神秘淡然却并未散失半分,只是单瞧着那背影,有一丝孤寒落寞之感。
鼎御明明已近在咫尺,却愣在牢门前,犹豫了许久,也未迈出半步。
“皇上。”
鼎御一颤,方才上前,道:“是不是你?”
“不是。”
松了口气。
“你让朕如何信你?”
稍作沉默,公西镜道:“皇上信臣,但苦于没有证据。”
鼎御沉叹口气:“郡主说她在挣扎之际在你面上留下了伤痕,只要你揭开面具,倘若没有伤痕,便可自证清白!”
“皇上恕罪,此面具断然摘不得。”
此言一出,将鼎御惹怒,原本有了脱罪之法,如今让他如何是好?
“公西镜!朕命你,除去面具!”
公西镜一怔,却径自跪了下来,还是那番淡漠平静:“恕臣无能。”
鼎御心间本就躁急,然公西镜还是一副事不关己之相,不禁怒火中烧。
“公西镜,你胆敢抗旨!”鼎御冲梁言道:“梁言,将他的面具强行除去!”
梁言为难,也只能硬着头皮而上。
可当他的指尖还未触及面具,公西镜便周身发力,骤然现身一旁。
梁言无奈,只好动手。
然而还未过几招,便已然败下阵来。
见两人厮斗在一起,鼎御面色愈加难看,突然大喝一声:“住手!梁言,退下!”
斗得正酣,梁言猛然停手,却觉头晕目眩,兴奋异常。好不容易,这才回过神来,立于鼎御身后。
若说世间之人,恐怕唯有鼎御最懂公西镜,那脾气倔强更是难以言表。鼎御自知强迫不了公西镜,唯有在案中寻求突破之机,于是在瞪了一眼公西镜后,拂袖愤然离去。
公西镜自始颔首,若面具摘下,一切便化为枉然,自己便再也无法伴他,护他一生了。倘若如此,命定他止步于此,他倒也认命了,只要鼎御不会将他赶走,便好。
“梁言,朕知你尤善断案,此案便拜托于你了,”出了大牢,鼎御面色凝重,道。
“皇上果真还是信国师。”
鼎御颔首:“之前欧阳晟同朕提起过,原本云国突然派使臣前来和好,朕便深觉怪异,后来连成雀,霍谷相继而亡,郡主又突然出事。而这几件案子相关者皆是朕之爱卿,如今苏云霆去世,国师入牢,这般看来,实在是太过巧合!”
梁言颔首:“皇上所言极是,而且依郡主所言,倘若有人戴白虎面具冒充国师也不是未有可能。”
“总之疑点重重,趁郡主前往清梦庵上香之余还未苦苦相逼,便拜托于你了!”鼎御重重拍向梁言肩膀,仍旧叹了口气,继而缓缓道。
梁言意外于郡主在国师府那般落魄,居然恢复这么快,还亲自前往祈福。
鼎御回宫,梁言则留在刑部府衙,静待欧阳晟。
终于,欧阳晟姗姗来迟,入房后来不及出言一语,便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了许久,才缓和下来。
“梁,梁言!我原本去往别苑,寻苏大小姐,未料竟于御花园出碰见了国师大人!”欧阳晟说着,猛然灌了一口茶水:“国师大人原是出城会见友人,今日方才回来,便被郡主身边之人告知郡主要见他,还未来得及回府便到了宫中。我见国师对郡主出事并不知情,想必此事同他没有关系!”
如此看来,此事到像极了公冶百音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