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后,佩珊果真寄了一份离婚协意书给霍羽哲。女方的一栏,佩珊已经签了名,只欠霍羽哲的一笔确认。
他考虑了很久,才签下名。
一段十多年的感情,一段五年的夫妻情就此画上句号。急症室内的医生每一刻都在为送进来的病人拼搏,可是,今夜却特别忙碌。
今晚霍羽哲又留在医院里值夜班。
有一位护士在走廊上走过,她问:“霍医生,你去巡房吗?”
“是的。”语毕,他就向要巡视的房间走去。
他走到急症室外,刚遇上急症病人匆匆送进来。
“请让路。”医护人员急急说。
“今晚干什么有这么多急症送来呢?”并中一名急症室的护士抱怨道。“现在多送一个来,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医生应付了。”
听毕,霍羽哲马上说:“我来帮手吧!”
“谢。”
今夜如此多人送进来,原来是附近的一间酒吧发生火警,有许多顾客吸引大量浓烟。
当霍羽哲要离开时,又有一名急症病人送进来。
“霍医生,你可以留步吗?”
“干什么?是不是还有病人吗?”
“是的,这个病人一向由你负责的。”
“我?”
“是,你跟我来。”
霍羽哲带着怀疑的心情一直跟着那护士走,走到急症室的最前一间房间。
“是你。”原来高秀甜又送进来了。
当霍羽哲见到病床上的病人,他诧异极了。
“病人因什么事会送进来?”
“她在酒吧突然晕倒在地上,然后由她的朋友报警送她入院。”
霍羽哲一边替高秀甜检查,一边向护士查问,问:“送医途中如何?”
“救护员说她曾经有呕吐和轻微抽筋。”
“给她做一个全身检查及磁力共震。”
“知道。”
高秀甜又再被送入医院了。
她昏迷了一日一夜的昏迷,终于甦醒过来。
“我要离开。”
她一睡醒,就又在医院里大吵大闹起来。
“小姐,你真的不可以离开。”
“为什么?”
“霍医生说你要待化验报告出了才可以离开。”
“霍医生,哪个霍医生?”
“是我。”此时,霍羽哲已经进来了。
“又是你?”高秀甜不屑地说:“干什么我每次有事,总是由你负责?难道这间医院没有别的医生吗?”
霍羽哲没有回应,亦没有打算理会高秀甜的说话。
他详细地解释他要做的工作,说:“明天我们会替你做一个为期三天的化验,所以你必须留下来。”
“干什么每次进来,总是要做东化验西检查呢?”
“只要你做了化验,你要何时离开,我也不会阻你。”
“好,我就多等三天。”
“请你今晚不要再偷走出去,不要喝酒,更不要抽烟,否则化验就不能准确,你就要多留在医院。”
“好。”
说毕,霍羽哲和护士就离开了高秀甜的病房。
霍羽哲还未真正步出房间,高秀甜就已经发脾气,把床头柜上的东西一併扫到地上。
这三天,高秀甜前所未见的听话留在病房里,没有偷偷离开。
有一名护士提着文件走进霍羽哲的办公室。她说:“霍医生,请你在这份文件上签名。”
“高秀甜如何?”
“她已经做了两天的化验,还有今天下午的化验。”
“她现在在哪儿?”
“大概在病房内。”
“好的,你先出去。”
霍羽哲继续处理手头上的文件。
不一会,他就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在医院里走走。
他来到高秀甜的病房,但她不在。
“护士,病人去了哪儿?”
“不知道。”
“谢。你去工作吧!”
她笑了一笑就离开了。
霍羽哲返回办公室时,他经过窗口,他看到高秀甜在草地上。
她不是偷走。除了她外,她的身边还有一群小朋友,她正在和他们在玩耍。她笑得很开怀,霍羽哲从未见过她如此笑的,完全与平日跟他斗咀的高秀甜截然不同。
一连三天的化验过程完成了。
高秀甜问霍羽哲,“我是不是可以离开呢?”
“你何不待报告结果有了,确定你身体无碍才离开呢?”
“随便你说吧!报告结果是怎样,我不在乎;我要离开,你要阻都阻不到我。”
是夜。
高秀甜又再大摇大摆地离开医院。她一步出门口,竟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你在这里干什么?”高秀甜问。
“等你。”
“你打算在这里等我,然后把我捉回去,对吗?”还未待霍羽哲回应,她又问说:“我劝你无谓花唇舌,你知道一定是白费的。”
霍羽哲笑着回应:“所以我没有打算劝你什么。”
“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出去喝杯饮品。”
“那你就自己去吧!”
“不如我们一去,好吗?”
“你?”高秀甜想了一想,希望霍羽哲知难而退。“好的!你有车吗?”
“有。”霍羽哲指指身后的车子。
“出发吧!”
霍羽哲按高秀甜的指示,与她到了迪士高。这里播放着强劲的音乐,有唱片骑士播音乐。
霍羽哲在这里又遇到上次跟高秀甜一起的朋友们。
“秀甜。”朋友甲说。“你那么快又出院呢!”
朋友乙说:“你…你很面善呢!”
朋友丙又说:“他就是秀甜的医生朋友。”
霍羽哲点点头。
“什么朋友?只是他硬是要跟我来的。”高秀甜澄清着。
“帅哥医生,你喝什么?”
“啤酒。”
“你这个医生平日叫我不要喝,今晚你竟然……”
高秀甜还未说完,霍羽哲回应道:“忙里偷闲,喝少许也不打紧。”
“你今晚有些不同。”高秀甜咀角向上翘了一翘。
“既然我们出来消遣,就暂时忘记医生病人的身份吧!”
“好。”
高秀甜似乎甚接受今晚的霍羽哲。
喝了数杯后。
“我们出去跳舞吧!”高秀甜邀请霍羽哲。
“好的。”
随着强劲的音乐节奏,两人就在舞池里跳舞。
由于霍羽哲甚少会来这些地方跳舞,他显得有点生硬,有点不自然。
“干嘛?你干什么不自在似的?”
“没什么。”
“你甚少来这些地方吗?”
“你经常来的吗?”
“明知故问。”
“干什么时常来这里?”霍羽哲继续补充说:“你明知你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又烟又酒的。”
“你请我喝酒,我就告诉你。”
“好的。”
“我要饮最贵的。”
“无问题。”
他俩转到别的酒吧继续喝酒。
“酒保,你给我拿一瓶全店最贵的啤酒来。”
听毕,他便照吩咐去做。
“你今晚完了。”高秀甜笑着说。
霍羽哲问:“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高秀甜一边玩着喝光的酒杯,一边说。
“你干什么要经常半夜偷走去玩?”
“你每天都留在医院,你闷吗?”
“少许。”
“你一个人留在你的办公室,你寂寞吗?”
“有时候。不过,比留在家中好一点。”
“为什么?你一个人住?”
霍羽哲犹豫了一下,想了一想,便答:“是。”
“我都是。从未没有人管我,我喜欢做什么也可以的。”
“你父母呢?”
“我没有。”高秀甜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要他们管我。”
然后她又吃一口酒。
她说:“你知道吗,医院的气味比垃圾站的还讨厌呢?”
“你讨厌医院的气味,所以经常嚷着要走。”
“我觉得,在医院里,我根本控制不到我的生活。它操纵在你们这班医生手上。”高秀甜说。“我讨厌,十分讨厌呢!我不要留在我讨厌的地方。”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
“有用吗?你们只懂说吃什么什么药,打什么什么针,做什么什么化验。我并不是需要这些。”
“但,你有病。”
“‘人生得意需尽欢’。我自己明白自己身体状况,我知道我需要什么。”
霍羽哲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耐心聆听,他从来也没有想过,高秀甜会对他说那么多话。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他说:“只要你不要再大烟大酒,有适当的休息。”
“你好烦啊!”高秀甜不耐烦地说。
霍羽哲又说:“在待有报告前,我都不再阻止你离开医院,可以吗?”
“真的吗?”
霍羽哲点点头。
“好,就跟你做这宗‘买卖’。”日间留在医院时,高秀甜留在医院里。
今天,她又来到儿童病房。她站在玻璃窗外,看着房内的小朋友们玩游戏。
其中一名小女孩见到高秀甜。她隔着玻璃大声叫着:“甜姐姐。”然后,她跑了出来。她问:“甜姐姐,你来探我们吗?”
“诗诗,你们在玩游戏吗?”
“对啊!你也来跟我们一块儿玩吧!”说毕,诗诗就把高秀甜拉进儿童病房来。
她一进病房,小朋友们就齐声说:“甜姐姐。”
高秀甜就这样留在儿童病房内乐而忘返。
另一边厢。
霍羽哲在别的病房巡视。
他问:“陈老伯,你觉得如何?”
“老是这样子。”老伯躺在床上说。
“头还有没有痛呢?”
“我都已经过了大辈子,能够痊越也算是幸运了。”
“陈老伯,只要多观察两三天,你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霍医生,这次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了,这是我的责任。”寒喧了一番后,他最后说:“你要多休息。”说毕他就离开。
霍羽哲替病人检查完毕,刚巧经过儿童病房外。
“霍医生。”一名护士经过这里。
霍羽哲点点头。
此时,高秀甜亦看到霍羽哲在玻璃窗外,她也微笑了一下,两人互相点点头。
夜间,她继续她偷走的生活,医院对高秀甜来说相等于酒店。
但是,霍羽哲没有再干预,他不是放弃,只是他明白高秀甜的本质不坏,只是用一种医生不接受的方式来表达:她不想被困。
两天后,高秀甜的化验报告有了。
“霍医生,报告怎样?”高秀甜紧张地问。“我是不是可以离开呢?”
霍羽哲没有出声。
她追问下去,“究竟怎么样?”
霍羽哲仍不回应,高秀甜知道他略有隐瞒。
“讲吧!”高秀甜激动地大呼着。
“你冷静一点。”
“讲!我已经很冷静,你可以告诉我。”
“你再不冷静下来,我就会叫护士给你打镇定剂。”
高秀甜呼了一口气。“好的,我现在已经十分冷静,你可不可以现在告诉我?”
“你脑细胞有不寻常的活动。”
“那即是如何?”高秀甜又开始激动起来。她问:“是不是跟十年前的一样?”
“不知道。需要作进一步的化验才可以肯定。”
高秀甜静了下来。
“你没事吗?”霍羽哲关心她问。
“化验?化什么验?是不是要开始抽血、抽组织,验东验西?”
“对。不过现阶段……”
“什么现阶段?”
“如平常的情况一样。”
“我要开始食药和打针?”
霍羽哲点点头。
高秀甜摇着头,开始哭起来。“我不要,不要……”
“你冷静一点吧!”
“我不要再吃那些药、打那些针。”她哭着说:“它们都会令我很辛苦的,每一次吃了那些药都会呕的。”
“高秀甜,你现在刚刚发现,药物的药力不会太猛烈的,不会出现你所讲的情况。”
“暂时而已。”
“只要你按时服药就会康复。”
“十年时都是这样说过的,但现在呢?现在不是又复发吗?”
“因为现在的脑细胞有不寻常的反应,并不代表是复发。”
“你走!”高秀甜大声喊。“我不听不听……”然后就掩着耳朵。
“高秀甜,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如你想像般差的。”霍羽哲坐到床边,捉高秀甜,安慰她。
“你走,你走!”高秀甜用力地推开了他,“我不想见你!我要出院,你在骗我,你们这些医生都爱骗我。”
高秀甜只在哭,霍羽哲看着坐在床上的她,他想不到任何办法安慰她。
他没有说一句话,就静悄悄地离开了高秀甜,好让她冷静一下。
高秀甜开始接受药物疗程。
治疗的过程是痛苦的,她已是第二次经历了。
护士刚刚送来药物。
“高小姐,是时间服药了。”
护士放下三小杯药,包含了不同大小的药丸。高秀甜万万也想不到,十年前她要吃这些药,十年后她竟然要再尝这些药。她吸一大口气,便续一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