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潢豪华的房间里,尚雅双和冷月薰对面而坐,彼此都不发一言。
更确切地说,他们都处于半爆发状态,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气氛一触即发。
卡尔来到阵中,正好满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以来,双方的战局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最主要的缘由正是卡尔本人。他带来了大量关于卢卡斯阵营的军事情报,包括他们各个据点的具体地点,兵力部署情况,甚至据点们的可突破弱点。猎人探子回报情报属实,“犹大后人”阵营遂进入全员备战阶段。
因为有了卡尔的情报,“犹大后人”阵营可谓披荆斩棘,出师必利,已经将战斗的火线一步步朝卢卡斯阵营压了过去,令他们手下的血族再不敢如之前一般放肆地朝人类做无差别攻击。
人类也逐渐意识到血族内部的这一场战争正在发生,他们从见血族便杀的状况中冷静下来,开始研究这两派血族之间的不同点,并且意识到其中一派里的猎人们,其实有相当部分是跟他们一样的人类。随着对血族的研究逐渐深入,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类志愿者,开始加入犹大后人的这一阵营,尤其是深信基督的原教徒们。
所以,虽然冷月薰并不认为自己是任何新兴宗教团体的圣女,但事实上她已经以“犹大后人”的身份,成为世界名人榜上一跃登顶的生力军。
这也是为何,他们两个人要这样地坐在这个房间内对峙。
“我不认为凭着这点儿小甜头,你便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了,”还是尚雅双先打破了沉默,“他毕竟是曾经向卢卡斯宣誓效忠的人,你与我一样不乏血族的常识,无论到目前为止他表现得多完美,任何时候都可能出现致命的转折点。”
“但是……卡尔已经解释过了,是因为有那一只怀表,所以他可以一直保持自己!那只怀抱是卢卡斯以自己的力量做成,可以当做他身体一部分的东西,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带着那只怀表的人可以回避卢卡斯的力量。无论卡尔心里想什么或者做什么,卢卡斯都无法感觉到,也无法以血的维系朝他试压,于是他能够安然无恙!”冷月薰本来情绪就激动,此刻越说越急,声音也愈发大了起来。
“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只怀表是真的有用的!”尚雅双的声音更是盖过了她,“难道就凭他说雷蒙以前就是凭这个怀表瞒过卢卡斯的,你就信了吗?雷蒙可是心眼能力的个中高手,他根本不必借助什么怀表就能够封印自己的心也未可知,你怎么就这么容易便信了那个卡尔·肯尼迪!?”
“那你要什么证据才能够相信卡尔?”冷月薰忍不住恼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是非要信不过他,无论说什么你也是不会信的!”
“不是我非要信不过他,而是他的身上的确有疑点!”尚雅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总之我反对!你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妄想自己做这个尝试,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你其中的关键点!”
“雅双!”冷月薰一个箭步上来拉住尚雅双的手臂,声音一瞬间变作了哀求,“你难道不觉得一直让他这样下去是一种可怕的折磨吗?作为他的同伴和朋友,又害他变成这样,我觉得自己有义务要为他想想办法……”
“你害他变成这样?”尚雅双被踩到尾巴一样,簌然冷眼瞪着她道,“你有义务?你几时变成害他的罪魁祸首,你几时开始对他有这种义务了?”
她一下被他的气势镇住,差点儿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他是为了从卢卡斯那里逃出来才会被伤成这样,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不停地补充血液,伤口还是会不断地重新腐烂……”
“所以我说他有疑点!”尚雅双气急败坏地道,“普通血族无论受多重的伤,就算是危及性命也好,补充一次血液恢复一次也就结束了!那个叫做卡尔·肯尼迪家伙受的伤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要不停地补血,你想过没有?”
“我……”冷月薰有点结巴地答道,“我怎么会知道卢卡斯是用什么办法伤的他?或许他的伤真的很重,靠着自己的恢复力已经无法恢复了,所以才……”
这些天来,她看着卡尔的伤一直反反复复,每天必须补充大量的血液来回复伤口,只要稍微少吸一点血,就立刻出现缺血症状,身体也随之开始出现类似人类腐烂一般的伤口,痛苦不堪的样子,简直要抓狂了。
她于是想到要将卡尔也变作KindRed,因为一旦成为KindRed,便一定能够从血族的吸血地狱中解脱出来,他自身的恢复力一定可以挽救他的伤口,至少她如此坚信着。
然而,尚雅双却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完全不予理会,她走投无路,只好设法将他逼到这个房间里来,与他面对面地谈判,求他说出将血族变作KindRed的关键。
“看来,你很心疼他嘛,”听到冷月薰这句话,尚雅双的音调一瞬变得怪异起来,“既然你早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非要来征求我的意见?自己去把他变成KindRed不就完了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冷月薰见他这样的态度,忍不住也恼了起来,“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把血族变成kindRed的关键是什么,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你也知道我的血对血族来说是剧毒,万一做得不好,我会害死卡尔的,我……”
“所以,你希望我告诉你那个关键点,之后你便可以随便想将谁变成KindRed,就将谁变成KindRed,再也不必过问我的意见,对不对?”尚雅双冷了脸道,“我早已告诉过你了!KindRed一直都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必然有其道理,我虽然因为变成KindRed而逃过一死,但我并不认为这是对所有问题的正解!无论你怎么说,我绝不会告诉你那个‘秘密’,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就想办法自己找出问题的答案吧!”
“你……!”冷月薰简直气结,“你不要这么钻牛角尖行不行?我只是希望能够救卡尔一个人,从来没有想过还要将其他人也变作KindRed!我相信卡尔,我觉得他不会有问题,这样不可以么?”
“你相信他?”尚雅双冷笑道,“好,你相信他,你希望将他变作KindRed,那么你就只管去做好了!又何必非要逼我祝你一臂之力,做我不想做的事!”
“你这是怎么了?神经病!为什么非要这么针对卡尔?”
“是!我神经病!我气度小,我嫉妒你对他比对我还好,不行吗?”尚雅双恼怒地吼完,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直接落到门边,还不等冷月薰反应过来,已经摔门出去了。
“雅双!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月薰对着被摔上的门徒劳地叫了声,然而,只听见门背后急速远去的脚步声。她虚脱地倒回沙发上,伸手抚开紧锁的眉心。
冷月薰来到楼下的集训营中时,卡尔·肯尼迪正在跟几位猎人低声讨论着什么。
众人里他第一个发觉了薰的靠近,那双蓝眸有点意外地转过眼来:“薰,你怎么了,没事吧?”
显然,他不只是认出了她的脚步声,还发现今天她的步履有点不稳。
冷月薰勉强一笑,走到他面前说:“我哪里会有事,你今天觉得如何?”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唇角一弯道:“跟平时一样,不好不坏。”他的脸色的确看起来还不错,至少没有“发病”时那种异样的苍白。
“今天,我们讨论了新阵型的布置,原本的阵型最近可能就快要被研究出对策来了,所以卡尔建议我们转换成新的阵型,一来可以更适应这个新据点的部署,二来也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阿斯娜在旁边笑着汇报,跟其他几乎所有人一样,经过这些天来的并肩作战,她早已将卡尔视为己方阵营的一员大将。
事实上,这里对卡尔仍心存疑念甚至敌意的,就只剩下尚雅双一人了。随着战事的不断推进,卡尔·肯尼迪在阵营中的作用变得愈发地重要,几乎每一场胜仗都有他的贡献在,他不只是带来了情报那么简单,他本人还是一个卓越的战术指导员,他的战术计划,令大家均有种如虎添翼的感觉。
所以,对他的“疑难杂症”,竟没有人提出异议,大家只是默默地将大量的血包提供给他,由他随时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