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卡尔?”
冷月薰觉得自己突然一口气活了过来,整个人都软了,就算没有尚雅双的心眼之力制约着她,她也一样站不起来。
“是的,”尚雅双已来到她的面前,温柔地扶起她,“而且从他回复的状况看来,很快就可以恢复意识,虽然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真正回复到行动自如的地步。”
他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显得轻快许多。毕竟,证实这是卡尔本人,最坏的设想便不成立,多少是一件好事。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竟突然地伸手圈紧了他的颈脖,深深地偎依在他的胸前,完全不顾周围一圈人诧异的目光,以及他陡然涨红的双颊。
“……喂!”尚雅双有点手足无措地道,“你被老鼠吓到了不成?这是怎么了?”
冷月薰却是紧紧地拥着他,好一会儿才松下劲儿来。
“吓死我了……”她喃喃地道,“如果这竟然真的是卢卡斯的阴谋,而你又因为这样中计的话,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才刚刚恢复镇定的表情又簌然乱了,手忙脚乱地抚了她的头壳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没发生的事,你在这里慌什么。”
“雅双……那真的是卡尔,没有错?”
她从他的怀中起来,一双幽黑的眼眸含着水汽抬起来,娇俏得能勾人魂魄。他心底忍不住萌萌地一动,下意识地捧起了她的小脸,差一点儿没直接吻下去。
“嗯,不会错。”口中,仍老实巴交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那么,我可以去他身边,等他醒来吗?”
谁知,她的下一句话,竟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把他凉了个彻底,连之前的欲动都不见了。
“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可以。”尚雅双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她显然也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缩了缩脖子才说:“因为,你说他快要醒来了……我很在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怀表才会到了他身上,我……”
话未说完,他的食指已经落到她的唇上,止住了她的话头。
“你当然可以在他身边等他醒来,”尚雅双这才悠悠地继续他方才未说完的话,“只是,我要陪你一起。”
她眨巴了好几下眼睛,似乎是要确定自己方才没有听错。
“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我就不准。”他见她这样的反应,便补充了道。
她面上潮红泛起,左右望了望周围一圈瞪直了眼睛望着他们二人的Assimite族人们,费了好大劲儿,才对尚雅双点了点头。
卡尔·肯尼迪醒来的时候,冷月薰就坐在他的身旁。
她身影映入那双湛蓝眼中的一瞬,他露出了十分讶异的表情。
“……薰?你怎么会……?”不敢置信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扫向房间四周,“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Assimite族的据点之一,你在这里很安全。”冷月薰笑着伸手,将旁边吊着的几个血包流量,又稍微调整了下。
卡尔这才看到,自己一边的手臂,链接着三四根点滴的胶管,都在全速输血中。视线再往下,他望见自己再生中的双腿,才终于露出了理解状况的神情,叹口气说:“……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活着见到你。我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是你们来救了我的吗?”
冷月薰欲言又止,闪烁的眼眸低了下去,半晌,才轻轻地道:“是Assimite族的人在搜索某个被废弃了的Venture族据点时,偶然发现了你。那个据点位于东南亚,跟你失踪时的南美洲,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东南亚……”卡尔一瞬间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东南亚吗?我竟然跑到那里去了……”
冷月薰见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得小心地继续话题:“……卡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跟我们分开之后发生的事,可以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吗?”
卡尔听出这番话中揣测的意味,下意识地抬眼,一双湛蓝如天空般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冷月薰来。
与此同时,他也立刻注意到,她虽然就坐在他的跟前,但是他们两人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墙壁,隔断了彼此所在的空间。
显然,这是一层无形的结界,罩在他的周围,然而结界的力壁,却是朝内的,是为了防备他而保护她的存在。
“……薰,你变得这样谨慎,我也为你高兴,”他转而淡然一笑,“但是,我并不是卢卡斯派来的奸细,本来也不打算要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这样做是多虑了。”
冷月薰面上热了起来,却硬着头皮追问道:“卡尔,你是自己从卢卡斯那里逃出来的吗?”
卡尔·肯尼迪低头往自己胸前看了看,叹口气说:“若我告诉你,我背叛了你们的信任,投靠了卢卡斯,骗到了他的信任之后,才终于找到机会出逃的……你会相信吗?”
顿了顿,他的唇边扬起一丝苦笑:“退一步说,即使你肯相信我,恐怕你也不会原谅我所犯过的罪,所以其实我们实在不该见面的。我本想做完我想要做的事便立刻消失,但没想到我自己居然还要借助你的力量,才能走到安全的地方来。”
她被他这样沉重的表情触动了,禁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悉心地道:“卡尔,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救过我数次的恩人。甚至我能从卢卡斯那里逃离,也是你牺牲了自己才促成的。对我来说,如今能活着跟你重新见面,就是一件幸运的事。我这么问你,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怀疑,而是因为关心你。”
他眼中的黯然更重了,只是沉默地笑着,没有说话。
“卡尔,告诉我,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冷月薰追问道,“卢卡斯的身边有如死狱,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之长,沉默着的卡尔,才终于轻轻地开了口。
“……我当时被卢卡斯的气刃所伤,成为俘虏的一刻开始,就已经是半身不全的状况了。然而……他不给我供血,只是不断地折磨我,无论我的身体如何再生,都会被他一点点地挖下来破坏掉。我逐渐地都根本分不清楚什么是痛苦、什么是恐惧了,只希望他快点杀了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停了一会儿才继续。
“然而,虽然精神已到崩溃的边缘,我的理智却很清楚地告诉我自己,卢卡斯的目的是要折磨我,他一定不会让我去死,只会让我一直这样痛苦下去。于是……在漫长又痛苦的思考之后,我选择了向他降服。我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并且以Venture一族的身份向他宣誓效忠,他才……终于将我从刑具上放下来,给我喂血,然后给我分配任务……”
冷月薰睁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卡尔。
这也是第一次,她对他有一种恐惧的感觉——他是Venture一族的成员,而那一个氏族,如今已投靠了卢卡斯,它的成员们,正在各地与她自己统领着的猎人们生死搏斗着。连他自己,都已发誓向卢卡斯效忠……
他们……是敌人。
虽然她一直以为他们曾经十分靠近过,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但正如亚历山大或者麦糖糖一样,他也有他自己体内的血所带来的立场,他是Venture。
“你……”她下意识地往后让了让,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既然你已经选择对卢卡斯效忠,为什么又要逃跑?你……你能逃跑吗?”
曾经身为血族的成员,她十分清楚血之维系在血族之中存在着绝对的力量,如果承认任何人为自己的主人,便必须听命于那个人,否则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我担心你……”卡尔说到这里顿了顿,“我亲眼见到,犹大的信物落到卢卡斯的手里了。我觉得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你就会输掉这场战争,而这,却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即使违背自己的誓言,我也想要祝你一臂之力。”
——犹大的信物?
冷月薰的眼皮一跳:“你……见过了?”
他点点头:“一枚黑曜石的戒指,古老的炼铜术,散发着神圣光芒的信物。我亲眼看到Gangrel一族的人将它献给卢卡斯。”
“那个戒指现在……你知道它在哪里吗?”冷月薰禁不住扣住了卡尔的手,紧张地问。
Assimite族与猎人一族疯了一样地找了这么久,都无法找到的东西,会不会……曾经侍奉在卢卡斯身边的卡尔,会知道些什么?
卡尔深深地叹了口气。
“知道,而且,这就是我拼了命,也要活着走到这里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