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马书记是在一次酒桌上。2009年的秋天,县文联和耳东镇联合举办“首届釜山红叶节”,邀请了省上、周边各县文化界人士登釜山,赏红叶、赋诗文。第二天早上,有关部门和文化界人士在政府宾馆举办了“釜山红叶高端论坛”。
酒席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黑一白两个人在各个酒席间劝酒。我身边的朋友介绍说,那个矮的是镇长,瘦高个是书记。我注意到白白净净的书记长着一张书生脸,他的手里举起的是一个茶杯。
书记和镇长来到我们席间的时候,卡壳了。我们席上的老吕就是不接书记的酒。老吕说,书记啊,这不行,哪有敬酒的人自己不喝酒的理。老吕是我们这个席上年龄最大的,他不喝,下面的节目就进行不下去了。走在书记身后的镇长站出来,说,我们书记不喝酒,我替他喝。老吕说,我一会和你大战三百回合。现在是我和书记喝。书记顿了一下,说,我是一个残疾人。
老吕上上下下把书记看了看,不相信地摇摇头。书记说,去年两会时,我同样给县长敬酒,县长说,你自己端着茶杯给我敬酒,我不喝。我说,县长啊,我是一个残疾人。我这个残疾人给您敬酒,你总不能不喝吧?县长同样看了看我,疑惑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老吕同样没有问书记哪儿残疾了——那是人家的隐私啊。老吕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这样,马书记用一只茶杯敬了满场的酒。
席间,酒酣意浓时,开始讲段子。和我们同一桌的镇长忽然说,想不想听听我们书记残疾人的故事?老吕第一个支持,早就想问呢,没敢问。看着好好的一个人,咋就是残疾人了?黑矮的镇长一笑,露出白玉似的牙齿。一次,我们辖区一个矿上老板宴请我和马书记,酒足饭饱后,老板把我们领到洗脚城。洗脚出来,进入休息室,老板不在了,进来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孩。书记一拉我,快走!我们前脚迈出门,就听后边那两个女孩同声说,残疾人!
我们这个桌上的人都笑了。
后来,镇长说,我私下里就喊我们书记残疾人。正在这个时候,书记也走过来,说,又在我背后说我啥坏话哩?镇长说,给大家讲你的残疾人来历哩。书记就一笑,我这个人就是十足的残疾人。就说这酒席上,一不会抽烟,二不会喝酒,你说是不是残疾人?
哦……老吕这才知道,残疾人原来是这样啊。我们就都在心里说,这个书记还真是个清官呢。软硬不吃,鸡蛋没有缝,不是清官都难。
一转眼,就是秋天了。
当我们一行兴高采烈地从省城赶到釜山,登山赏红叶,同行的诗人诗情大发,站在高山之巅,面对满山红叶激情朗诵;歌唱家放声高歌;也有背了画夹的,就用两块石头支了画夹,刷刷写生;更有那些拍客,长枪短炮,满山转悠着抢镜头。我们下山后已是夜幕时分了。在山下一片广阔的野地里,篝火燃起来,男男女女载歌载舞。
第二天的酒席上,见到那个矮子镇长,没有看见书生气的书记,我就悄悄问身边本县文联主席,残疾人呢?主席一惊,残疾人?我说就是那个马书记啊!他恍然大悟似的,你说他啊!出事了。受贿一百多万。
不可能啊?他是个“残疾人”!
主席笑笑,这个世界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事。
一桌子的人就都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