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姨站在窑洞门前,夕阳的余晖透过硷畔那几株枣树的枝丫,把金黄的光均匀地洒在婆姨的身上。婆姨的脸上就呈现出一种平和、安详、幸福的光芒。婆姨身后的格子门窗上贴了婆姨亲手剪的“狗狗”和大红的“春”字。那对联、那窗花、那人构成一幅多么和谐的画面不是说今晚有贵客来吗,怎么还不见人影?
婆姨这样想着,就又抬头向硷下望去。只见硷下的小路上有一行人正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地走上来。
婆姨转身就走进了窑洞,爸,妈,有人来了!公爹和公婆在窑洞里忙着收拾早已拾掇得干干净净的房子。
三人赶忙迎出来,这一行人已来到院子里。为首那人看上去五十出头年龄,头发理得很整齐,方脸,刮得很干净,戴一副眼镜,穿一件深灰色呢子短大衣,文质彬彬的像一个大学教授。教授身边的人有一个婆姨是认得的,那是年前来过的县委李书记。
李书记给教授介绍说,这就是刘卫国同志的家。
公爹走上前,和教授握手。教授说,英雄之家啊!年货都置办好了吗?
公爹说,好了,好了!都置办好了!
教授看了看窑洞门上、窗子上活灵活现的窗花,笑着说,陕北的剪纸好啊!
走进窑洞,教授看看屋里明光锃亮的家具和新买的29英寸大彩电,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教授又走过去用手握了握床上的被子,厚厚的。走进厨房,看着满袋的面、满袋的米、满桶的油,教授笑了,看到案上花瓷盆里预备做年糕的软黄米面,教授说,好啊,咱们一起做年糕吧!
婆姨、公婆、教授各拿了枣木棍开始在盆里搅动。搅着、搅着,婆姨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来:东山的糜子西山的谷,金灿灿的丰收就在山里头……教授就问,你那位兵哥哥没来电话啊?
婆姨说,哨所不通电话的。
教授说,想他吗?
婆姨不语。
教授说,好男儿保边疆啊!
年糕面和好了,教授脱去外套,亲手用刀切成椭圆的薄片。他的动作是那样的熟练,切出的年糕是那样的匀称。
一行人围坐在圆桌上,吃着教授亲自油炸的年糕,拉着家常,说着吉庆的年话。教授就问公爹,老刘啊,听李书记说您腿上的弹片还没取出来呀?
公爹说,不碍事!留个纪念吧。
婆姨知道,李书记之所以把贵客领到她家里是因为爷爷是老红军,公爹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自己的丈夫现在还在边疆哨所啊。
这时候,门外传来男人粗犷的信天游:
热腾腾的年糕唉嗨唉嗨吆
摆上桌唉嗨唉嗨吆……
大年初一晚上,婆姨在电视里看到了那一行人在自己家里做年糕的场面。婆姨这才知道,那个看起来是那么平常、那么随和、那么亲近的人原来是省上的书记啊!
婆姨揉了揉眼睛,有点不相信地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婆婆。婆婆也说,那哪能呢?公爹说,咋能不是呢?那不是李书记陪着嘛!
一家人就都醉了,醉在狗年的春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