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营地旗杆下肆无忌惮的说着现任长官的坏话,时间不知不觉的飞逝而过。整理装备的士兵们陆续完成了手里的工作,并不需要曾军士吩咐,自动站成一排,等着头儿的命令。
曾军士又说了几句闲话,脸上表情忽然一肃,望着萧孟沉声道:“虽然王长官说了,出任务的时候得听你的吩咐。但我不信你这半大小子。出去以后,还是要听我的。成不成?”
萧孟冷不防曾军士在临出发的时候给自己将了一军,望着他严肃的侧脸,心中有些慌乱。他微微皱起眉头,轻声道:“为什么?”
“我就问你成不成。”曾军士神色丝毫未变,依旧冷着一张脸。
萧孟紧紧抿着嘴唇,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强硬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他试图拿出长官的威严来吓退这位胆大包天的军士。但他的严厉眼神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曾军士满不在乎的回望着他,甚至还悠然点起了一枝烟卷。
在萧孟过往的经历中,从未被人质疑过自己的能力。在学校时,他是那帮同学们的领袖;在院长的身边,他是恩师的最佳助手;在出任务的时候,别人看他都是低眉顺眼,对他的指派唯唯诺诺。几时受过这样的轻视?他愤怒着,但也无奈着。海兵队是唯一能够依仗的力量,站在他面前的士兵是王祀手里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又去哪里找合适的人陪他们一起去闯那茂密的原始森林呢?有那么一瞬间,萧孟几乎就要屈服了。
“大的方向你必须听我们的;临战指挥我们听你的。”一个柔弱的嗓音在萧孟背后响起,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谷雨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在他最需要支援的时候,给出了最合理的答案。
曾军士脸上表情松动了一丝,他可以对着这个嘴上茸毛旺盛的小长官不假辞色,但却对这个娇滴滴的女娃儿狠不下心。想想也是,部队出发去执行一个艰巨的任务,上面派下这两个人来,肯定是有他们的用处的。说不定,两人手里还掌握着路线图之类的绝密情报。他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们。但请记住,一旦交起火来,自己招子放亮点儿。我可没工夫当你们的保姆,战斗开始,一切就全靠你们自己。”
“我们的安全不需要你操心。”谷雨道:“但是,你们必须在战斗中给予我们毫不保留的支持。”
这话有语病,但曾军士不愿意深究。他要的只是指挥权,既然指挥权到手,那么其他的也就是其次了。再说,他也不会真的放任他们不管。只是有点担心这两个小家伙万一没经历过战火,到时候在战场上乱窜就麻烦了。
“一言为定。”曾军士道:“那就准备一下,咱们趁着天色还亮,早点出发。”
“我们随时可以出发。”萧孟不服气道,他感觉到了曾军士望向他的目光中那明显的轻视。
曾军士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似乎丝毫不意外萧孟会作出这样的回答。“那么好,你们两个在队列的中间。进了林子以后跟在我身边。注意不要跑丢了。”
“我们不是小孩子。”萧孟冷哼了一声,对这位军士的形象大坏。“我们是军人。”
“哦。”曾军士随口应了一声,深深望了少年一眼。“如果你是军人,军人的尊重只能在战场上拿回来。希望你能快点获得我的尊重。”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里走向队列。只留下萧孟在那里浑身打着颤,仿佛一只被激怒了的小豹。
谷雨经过他的身边,抿嘴轻笑了一声。“我们快点过去吧。否则曾军士又要把我们当做小孩子了。”
“不要你管。”萧孟恶声恶气回答一句,赌着气走到了队列中间。他刚刚站好,就迎上了曾军士的严厉目光。
“现在出发。”军士言简意赅的吩咐道:“带七天的口粮,双份弹药。做好战斗准备。”
“是!”士兵们兴奋的齐声回答,然后转身,朝着营门外走去。
尖兵队离开了营地,头也不回的朝着未知的丛林走去。李贝放下帐篷门前的帘子,回头道:“他们已经出发了。”
王祀低头看着地图,头也不抬的道:“通知各部,准备一下,我们也要连夜出发。注意与尖兵队保持十秦里的安全距离。”
“为什么不大队一起行动?”李贝不解道。
“院长吩咐的。我也不清楚情况。”王祀道:“不要想太多,听命行事吧。”
…………
入夜,距离海兵队出发营地十五秦里处。
萧孟闷哼了一声,把一只不怕死爬到脚踝上的旱蚂蟥抖落到地上。曾军士立刻转过头来,低声训斥道:“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我们是在战区,不是在院长办公室里。”
“但是蚊虫叮咬……”萧孟委屈的辩解道。
“忍着。”曾军士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
“这个兵痞子,混蛋!”萧孟腹诽了一句,感觉到又有一只旱蚂蟥爬进了自己的靴筒里。
谷雨伏在曾军士的另一侧,听见萧孟的抱怨,忍不住莞尔一笑。她悄悄伸出手,将一只半死的旱蚂蟥从身上摘下来,脸上露出恶作剧的表情,轻轻的将它甩了出去。
“啪嗒”一声轻响,旱蚂蟥准确的落在萧孟的后颈上。少年只感觉到后脖颈一紧,他立刻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立刻便感觉到了曾军士挑剔的目光。他只好抿着嘴,等那只旱蚂蟥吃饱了,自动从他身体上离开。这段时间如同受刑一样,等到那只嗜血的昆虫爬走之后,冷汗早已经浸透了少年的军装。
草丛中传来一阵簌簌的轻响,少年闻声立刻握紧了手枪枪柄,食指扣在扳机上,保持着随时都可以击发的状态。冷不防后脑勺上捱了狠狠一巴掌。愤怒的抬起头来,怒视着旁边的曾军士。
曾军士斜睨了他一眼,嘬着牙花子道:“自己人,小心别走火了。”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士兵的脸突兀的从草丛中冒了出来。正好与萧孟来了个脸对脸,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大眼对小眼的瞪了几秒钟。
萧孟猛地向后一跃,滚入草丛中。愤怒的擦拭着鼻头,他虽然不排斥跟其他人勾肩搭背,但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第一次尝试。
“如果是敌人,刚刚你已经死了。”曾军士冷冷嘲弄了一句,揪着那士兵的衣领,提到自己的身边。士兵憨笑了一声,对着曾军士耳朵嘀咕了几句。
曾军士点了点头,道:“已经安全了。全体听我命令,就地休息。明天一早准时出发。那个谁……小长官,今天上半夜就由你来值哨。”
“为什么是我?”萧孟感到这命令有些不可理喻。
“你是长官,要身先士卒嘛。”曾军士意味深长的道。他的话音刚落,密林中顿时传来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都别笑了。下半夜我值哨,睡觉的时候都别睡太死了,我总觉得这林子里有古怪。”曾军士轻嗤了一声,然后抖开自己的睡袋,钻了进去。
那爬回来的士兵朝着少年嬉笑了一声,低声道:“小长官,这是我睡觉的地方。麻烦你让让。”
萧孟狼狈的闪开了身子,站在密林中茫然无措。值哨这种事情,他也做过。但那是在孙铿的办公室门外,而现在,他连哨位在哪儿都不知道。
谷雨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低低道:“小长官,加油咯。今天晚上的安全,就全靠你了。”
‘连这丫头也来嘲笑我!’萧孟恼怒的想着,仰头望天不理会她。
曾军士突然从睡袋中冒出头来,不满道:“营地边上才是你的哨位,在这儿杵着干嘛?放心,这林子里没狼,也没有魔崽子。”
又是一阵哄笑,在哄笑声中,萧孟垂头丧气的走到临时营地的边缘,接过哨兵的枪。
“小长官,要小心啊。”哨兵低声告诫道:“这林子里虽然没狼,可总觉得有些古怪。你看暗处……是不是有双眼睛在看着你咧?”
虽然从他那戏谑的表情中得知,哨兵是在排遣自己。但萧孟的心里还是打了个哆嗦,有点战战兢兢的目送着哨兵走进营地中。他背着枪,靠在潮湿的树干上。沮丧的望着黑洞洞的前方。
不知拍死了多少只循味而来的嗜血蚂蟥,萧孟几乎快要把自己脚下的土地碾出一个坑来。林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萧孟感觉到自己的神经骤然紧绷起来,端枪在胸前,打开了保险喝道:“什么人,口令!”
“闪电。回令。”林中传来曾军士低沉的声音。
萧孟松了口气,回答道:“尖兵。您是来巡哨的吗?”
“是啊。”曾军士走到他的面前,提起马灯在少年脸前照了照。“脸都吓白了。”他戏谑的道。
萧孟实在懒得搭理他,这兵痞子在他心里的形象糟透了。将步枪递到曾军士的手里,例行公事道:“上半夜没什么情况,一切正常。”
“真的没什么情况?”曾军士接过步枪,笑眯眯问道。
“如果有情况我会鸣枪,然后我就是入侵者面前的第一道防线。”萧孟用自己最严肃的表情面对着曾军士,冷冷的回答道。
“那你随我来。”曾军士朝他招了招手,走进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