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些部下都不可靠,我们得想办法离开。”白静炘回头望了依旧昏睡的姜四一眼,沉声道:“我对这儿不熟,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姜五想了想,犹豫道:“我们有一艘船,停靠在三秦里外的港湾里。如果我们去那儿……”
“就到船上去。”白静炘点点头,目光落在姜五腰间的手枪上。“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枝枪。”
姜五毫不犹豫的摘下枪套,将手枪连同子弹一起送到白静炘的手里。
“我们走吧。”白静炘将姜四从草毡子上扶起来,背到身上。姜五在前面带路,借着星光朝港湾的方向仓皇逃去。在他们身后,营地里点起了十几根火把,刀疤脸从俘虏们口中得到了确切消息,带着人手追了出来。
姜四从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背上。他呻吟了一声,“我们要去哪儿?”
“逃命。”白静炘气喘吁吁的回答了他一句,脚步没停,咬着牙紧紧缀在姜五身后。在他们背后不远处的地方,追兵正在快速的迫近。
“你们带着我这个累赘,谁也逃不掉的。”姜四凄苦的道:“放我下来,给我一枝枪。我来断后,你们赶快往船上跑。”
“那我救你有什么用?”白静炘道:“还不如让你白天的时候毒发身亡。”
“毫无价值的死亡和现在不一样,再说,那伙强盗不一定舍得杀我。”姜四道:“我知道很多财富之路,随便告诉他们一条,就足以他们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医者……怎能见死不救?”白静炘踉踉跄跄的穿过一片沙滩,断断续续道:“多说无益,你老实在我背上呆着。应该快到了。”
不远处传来波涛拍击沙滩的声音,姜五心情一振,小声鼓气道:“胜利在望了,坚持住!”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叫喊声。“找到他们了!”
姜五惊慌回头,只见那群强盗们已经追到身后,追得最快一个,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
白静炘闷哼了一声,一抖身将姜四甩到地上。姜四落地打了个滚,拍地咆哮道:“别管我,你们快跑!”
姜五泫然欲泣,怒视着白静炘道:“你竟然……”
白静炘情知道他是误会了,可这会儿已经来不及解释了。借着甩出姜四的惯性,原地打了个旋。右手已经拍在腰间枪套上,转过身来面对追兵时,已然擎枪在手。
后面追上来的喽啰已经加紧赶了几步,本来伸出手就要抓住那人背上的伤号。可哪儿知道,那个村医就像未卜先知似得,先行一步把那人甩落地上。
喽啰心想,只要留下一人就好办。剩下两人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老大的手掌心。谁料到,那村医在原地转了个圈子,回过身来时,手里已经握住了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星光下,喽啰看见那医生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惊飞了一片沉睡的海鸟。
子弹掀飞了喽啰的天灵盖,将鲜血和脑浆子泼洒的到处都是。
白静炘看都没看尸体,将枪插回枪套,弯腰扶起姜四道:“忍着点痛,咱们得快点!”
姜五痛斥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白静炘利落的开枪干掉追得最近的喽啰。眼睁睁看着两人从自己面前经过,姜四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话音才刚落,就听见一阵爆豆一般的枪声响了起来。三人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却发现没有一枪击中在自己附近。回头望去,不由得啼笑皆非。只见远处那强盗头子正朝着一帮愚蠢的下属连踢带打,这伙人朝天胡乱放枪,敢情是把手里的武器当成了壮胆的家什。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姜五和白静炘已经扶着姜四跑到了沙滩上。一条大船出现在强盗们眼中,所有人顿时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发了一声喊,争先恐后的朝着大船冲了过去。
“救命!救命!”姜五一边摇着木浆,一边尖声呼救着。白静炘依稀看到大船甲板上,影影绰绰出现了十几个身影。正怀疑的时候,忽然看见大船上亮起了几盏强光灯,将附近海面照的白昼一般。
强盗们吃了一惊,谁也不敢上去送死。就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姜五三人划着小艇朝大船上靠去。
“你有如此强援,为何却去沙滩上找医生?”白静炘道。
姜五面皮一红,支吾道:“看见四哥被毒蛇咬伤,一时间慌乱,竟然忘了。”
姜四嘿然冷笑道:“不瞒老弟,我们两个和船上的人闹了矛盾,几天前就下船准备另谋出路。没想到转来转去,还是要回到这里来。”
“这船是……”白静炘疑惑问道。
“帝国绿岛的探险船。”姜四道:“船长叫谢子华,老弟若不嫌弃,请与我们到船上一叙。”
几盏白亮的灯柱打到三人身上,明亮的白光照的他们睁不开眼。“这不是姜信堂、姜信虎兄弟吗?”甲板上传来冷嘲热讽的声音。“怎么,在大岛上混不下去,终于想起了我们吗?”
姜四支撑着起身,抱拳道:“谢副村正莫要说笑。姜某知道错了,还请谢副村正看在齐村正和李教头的薄面上,给我们兄弟一条生路。”
谢子华哼了一声,吩咐水手放下吊篮,将三人吊了上去。白静炘刚一上甲板,就嗅到了一股子浓重的海腥味儿。定睛望去,只见甲板上摆着几筐海鱼。浓烈的腥臭味蹿进他的鼻孔里,熏得他险些就吐了出来。
只听那叫谢子华的年轻人惊讶道:“姜老四,你的腿怎么了!”
姜信虎苦笑道:“被五步蛇咬了一口,要不是碰上好心的医生,我这条命怕是要交待在岛上了。”
听到他的解释,白静炘立刻感觉到那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医生跟海盗混在一起,保不齐就是他们玩的苦肉计。”谢子华道:“你最好如实交待,否则我就让你下海去喂鲨鱼。”
白静炘道:“我跟那伙人不是一路的,如果我能让毒蛇听我的话,那我肯定让它在孙铿腿上咬一口。”他自嘲笑道:“这个人你们肯定不认识。”
姜四和姜五两人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他,谢子华脸上的笑意更盛,他摸了摸光滑的脸颊道:“这位老弟说话确实实诚,我喜欢。不过,帝婿是我们绿岛全村人的恩人,你辱骂他……选个死法吧,老弟。”
白静炘原本以为山野小村没人会知道帝婿的名讳,因而才放心大胆 的开几句孙铿的玩笑。谁料到,天下无人不识伊。忙不迭道歉道:“只是有些怨念,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怪我更多一些。”
谢子华连忙吩咐水手将落难的三人让进船舱里。听白静炘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谢子华才约略将疑心去掉。又仔细看过了他的证件,算是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正好船上缺少医生。”谢子华道:“得罪帝婿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白医生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们一起干?”
“可以。”白静炘点头回答道。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岸边的强盗早已经连夜逃走了。
谢子华却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打了个哈欠道:“大家都去休息吧,且让那些家伙们得意一天。”
白静炘给姜四的伤腿换了一回药之后,便随着船上的水手来到一间客舱里。
“白医生,请在这里稍歇。”水手对他恭恭敬敬的道。
白静炘谢过,目送水手离开。站在陌生的客舱里,他感觉自己的经历像是发了一场大梦。被逮捕,被流放,救人,被追杀,上了一条大船,成为船上的医生。他走到吊床上躺下,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快点让我醒来吧。”白静炘自以为是的想道,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天已近黄昏。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依然还是在那间陌生的客舱中。夕阳余晖透过舷窗射进舱室中来,房间里湿热潮闷,弥漫着令人不爽的咸腥气息。也不知道是海风惯有的气味还是甲板上的咸鱼味道。
白静炘想要再睡一会儿,可是客舱门外传来的嘈杂人声让他坐卧难安。索性披衣起床,在客舱门后的水盆里掬起一把清水洗干净脸。拉开舱门,踱步出去。
甲板上成串站着十几个神情仓皇的男人,为首是个刀疤脸,表情极为凶恶的家伙。只不过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展示出来的就剩下了凶恶的表情。仿佛被捆好了放进蒸锅的螃蟹,挥舞着毫无用处的蟹钳,等待被食用的命运。
谢子华在这些俘虏面前缓缓踱来踱去,审讯已经结束,到了该如何处置他们的时候。他有心想要用最狠厉的手段让这些强盗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是一个难题摆在他的面前,在损失了姜四和姜五的探险队后,他正面临着人员捉襟见肘的窘境。是杀是留?这真是个难以取舍的问题。
如果想要走的更远一些,仅凭现在的人手是远远不够的。那么……谢子华阴冷的目光从囚犯们身上扫过,暗暗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