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铭摇晃着酒杯,神情苦闷的望着孙成栋。两人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幅粗略的飞艇构造图。
“这是最新一个方案,但是配重不够,载上这些武器之后,我的那艘通讯艇根本就飞不起来。更不要提作战了……”
孙成栋仔细研究着这份构造图,发现贺铭的思路全面,几乎考虑到了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但正是因为这个优点,最终反而变成了他计划中最致命的缺点。如此多的武器配备和如此全面的装甲防护,以交通艇的身板是根本不可能承受得起,怕是只有“光辉”号一级的空中战舰才能适应这样的改装。可是问题就在于——帝国只有一艘“光辉”号,孙铿可变不出来第二艘“光辉”号来供贺铭折腾。所以这个方案的最终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束之高阁,落满灰尘也不会有人问津。
“也许你该考虑改变思路了老弟。”孙成栋忖思良久,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改变思路?还能怎么改变?机动力、火力、防护能力是飞艇的三维,咱们的机动力先天不足,就算加装再多的电桨也不可能把它的速度提升到与敌方飞禽同等的水平。只有在火力和防护能力上下功夫了。”贺铭不服气的道。
“大而全不如专而精。”孙成栋抿了一口酒,字斟句酌的道:“你这个方案里,提出了用铝板作为防护。而实际上呢,铝的产量一直都上不去。而且,铝的重量肯定是比其他防护材料都要重的。我的看法,不如打消这个想法,用软木做防护。软木比铝可轻多了,而且数量上也不用担心,想要多少有多少。”
“但敌人如果用火系魔法攻击我们怎么办?软木可是最好的引燃物了。”贺铭道:“别以为我没有过这个想法,根本行不通啊。”
“又得考虑防御普通箭矢,又得考虑对方那恶心人的法师的攻击。铝板太少也太重,软木是足够轻了,可是不防火。”孙成栋为难的摇了摇头,端起杯子饮酒才发现杯子早已经空了。自失的一笑,走到酒柜旁,扫视着自己的藏品道:“要不要来点烈酒刺激一下脑筋?我这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的,你只揪着稠酒一种喝,可是为了一棵树木而放弃了整座森林呢。”
“来点烈酒好了。”贺铭并不喜欢像大多数艇长那样嚼烟叶。他的喜好和孙成栋相同,这也是两人关系比较近的原因之一。
“嗯……上一次草原上的一个老商人送我一袋闷倒驴。我珍藏了很久都没舍得喝,今天晚上你在,就它好了!”孙成栋猫着腰从酒柜深处,将一只牛皮酒囊取了出来。
贺铭猛然抬头,注视着孙成栋手里的酒囊。“等等!你拿着的是什么?”
“酒啊!”孙成栋摇了摇手里的皮囊,酒液撞击在皮囊内部,发出“咣咣”的轻响。
“有办法了!”贺铭一拍大腿,兴奋的道。
“说来听听。”孙成栋拔出塞子,给他倒满了一杯烈酒。纯粹的酒精味道钻进两人的鼻孔,这不知蒸馏了多少次提纯的酒液立刻让他们提起了兴趣。
“两层皮甲,中间灌上一层水。这样既可以防御一般的箭矢,又可以防范最恐怖的火魔法攻击。”
“重量!”孙成栋提醒道:“如果它比软木还重,那就没有必要了。”
“这个好办。”贺铭随手扯过一张白纸,在上面潦草的写下了一条条式子。算过之后,他仰头兴奋的道:“可行!”
“同等面积下,铝板的防护力最高但重量最大;软木最轻,但防护力最差。牛皮和水的复合装甲在两者之间。”他耐心的跟孙成栋解释了一遍,又拍了拍孙成栋手里的牛皮酒囊,笑道:“还要谢谢你的闷倒驴,是它给了我灵感。”
“但你别忘了,我们升到一定高度之后,水是会结冰的。到时候怎么办?”
“那好办,在这层皮甲的底部加装几个可以开合的口子就可以了。”贺铭道。思维的阀门一旦打开,后续想法接二连三的蹦了出来。
“一旦遭遇了攻击,水从破口里流光了怎么办?”孙成栋已经化身为最严厉的考官,用最刁钻的目光审视着贺铭的方案。
“可以用密封舱的方式来设计我们的新盔甲。”贺铭道:“坏掉一个舱,而其他的舱室不受影响。对于我们的盔甲而言,只需要多给它们缝上一条线就够了。”
“好主意!”孙成栋举杯赞道:“不愧是专业班出来的,就是比我们速成班的强。”
“孙哥您又笑话我。”贺铭窘道:“要不是您的酒……嗯,还有您!我是想不出来这种方法的。”
“不用违心说这些讨喜的话了。”孙成栋何尝不知道他的脾气?没好气道:“能让你感激我的酒就不错了。这袋子酒拿去,送你了。”
“那怎么好意思?”贺铭手接过了皮囊,嘴上却假意退却着。
“赶紧滚蛋。”孙成栋作出一副肉痛的模样,“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了。以后院长有什么好酒赏你,别忘了哥哥的份儿就成了。”
“你放心。”贺铭忽然正色道:“孙哥,这次多亏了你。这份计划如果能够通过,我一定会在计划后面填上您的名字。算我们两个人的共同成绩。”
“屁话。”孙成栋横着眉毛道:“我只出了酒的力气,要感谢,感谢你手里的酒好了。”
“我……”贺铭还待再说几句感谢的话,但孙成栋没给他这个机会。连推带搡的将他推到门口。“快去搞你那劳什子的任务,大家早一天出发都落在你身上。早点完成这次出击任务,早点回家。家里的婆娘都忘了他男人长什么样子了。”
望着孙成栋那张黢黑的脸,贺铭重重点头道:“等那套装甲出来以后,我会向院长提议给咱们飞艇部队每艘艇都配备一套。”
“时间上恐怕来不及了。”孙成栋摇着头道:“先济着你们吧。你们可是我们的保护神呐。”
贺铭郑重致以军礼,“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艇长阁下,再会。”
孙成栋回礼,“去吧,小子!”他下巴朝门外点了点。
……
秦历717年三月三日凌晨三时,大风。天海城西郊,移民新村——咸阳垦殖队。
全子德被一阵猛烈的砸门声惊醒,他猛地坐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道:“谁在喊门?”
“爹,是宋队正。”全兴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全子德这才放下心,披上一件半破的羊皮袄,趿拉着鞋走出来。自从上次“粮食事件”后,宋队正对自己家的态度好转了不少,再也不那么趾高气昂了。这大半夜敲门,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宋方贤站在门外,看见全子德就嚷嚷道:“老全啊,来了紧急任务,让咱们全队人出发。”
“啥任务啊?”全子德猛地一惊,忖思着不是这时候让他们上战场送粮去吧?
“去了就知道了。”宋方贤道:“我也不知道,全家男女都去,快点行动,半个小时后在村口等你们。”
“哎。”全子德应了一声,忙着去准备。宋方贤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又急着赶去下一家。
全子德摸出全家唯一的一块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这时候才刚刚两点三刻,不知道是什么等着他们。侧耳听听没听到枪炮声,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些,忙吩咐儿子和媳妇,去准备出发,顺带把还在睡懒觉的子明一家也叫起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咸阳垦殖队一行抵达了目的地。
队里的男女分成了两队,男队由张一利和宋方贤领着,女队由子德媳妇和关蓉两人领着。子明腰上依旧栓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挂在全兴的腰里。这傻弟弟不能把他一人丢家里,只好带出来了。
经过三道守御森严的岗哨,又穿过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铁丝网,全子德总算看清了自己这行人目的地的真容。远处停着几十艘梭子形状的飞行船,飞行船旁边密密麻麻的蹲着好几百口子平民装束的人。大概他们就是为这些飞行船扛活的,全子德心中理所当然的想道。
张一利递上一张安全证,交到门口的卫兵手里。
“咸阳垦殖队?”卫兵抬眼点了一遍人数,冷漠的道:“你们可来得有点晚了。”
“我们是最远的,路上可没歇着。”张一利道:“能进场了吗?”
卫兵点点头,与同伴两人搬开了挡路的路栅。“进去以后不要乱跑,哨兵的枪可不是吃素的。打死了你们可是白打。”卫兵大声叮嘱了一句,然后挥挥手让他们通过。
这时候一个后勤军官过来,望着他们道:“男队去仓库搬运牛皮,女队留下来缝东西。你们都会做针线活儿吗?”
关蓉苦着脸望了嫂嫂一眼,子德媳妇拍着胸脯道:“俺们女人从娘胎里就会!”
垦殖队里的女子们顿时哄笑成一片。后勤军官哭笑不得,“赶紧过去吧,到时候自有人把皮子给你们送过去。注意不要乱跑!这里是军事基地,不是你们家后院。”
“晓得了,晓得了!”子德媳妇点头如小鸡啄米,忙带着一众姊妹加入浩浩荡荡的缝皮子大军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