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间里,车善行用心的擦拭着刚刚调校好的秦五式步枪。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薛汉臣已经用诡异的眼神注意了他很久时间。
“老车,我有个问题。”薛汉臣终于按捺不住,急迫的开口道。
“说。”车善行头也不抬的道。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用心。”车善行认真的回答道。
“鬼扯。”薛汉臣赌气道:“不想说就算了。干嘛扯这些没用的。对了,想好明天带什么出任务了吗?说好了的,不管你带什么,我都帮你抬一半。”
“我真的……”车善行抬起头,苦笑着想要跟薛汉臣解释。可是薛汉臣堵起耳朵,作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傲娇姿态。
“算了。”车善行知道他不管说什么,恐怕这会儿薛长官都不会听进心里去。他只好低下头,继续擦拭手里的枪。过了好久,才蓦地想起薛汉臣的问题。他局促的在裤子上擦掉了满手的油腻,有些不安的道:“我出任务,怕是不太好吧。毕竟我还没有正式肄业呢……我是说,我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贸然出去,怕是要给院长和您丢脸。”
“就是院长的意思。”薛汉臣道:“反正明天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任务,院长主要是想让你去见见世面。去吧去吧,就算丢丑,也是丢给我们自己人看。”
车善行被他说动了,犹豫着答应了下来。然后他拿起枪,继续用干净的纱布擦拭起来。
“欸!”薛汉臣粗暴的打断了他的动作。用力将纱布丢的远远地。
“薛长官,到底是啥事?”车善行无奈的放下枪,望着这身手了得,博学多才,但性格却像长不大的孩子一般的青年军官。认识了这么多天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少。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怪物来。
“想好了没?你的武器。”薛汉臣压抑着怒火问道。
“我……”车善行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横陈在膝前的秦五式丙型步枪,心绪又似乎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竞技场上。
与秦五式甲、乙型步枪相比,丙型与先辈们最大的改变是摒弃了前装弹这种已经明显落伍的装填方式。虽然损失了一些气密性,但是枪管和弹药都采用了机械加工方式,流水线上生产的黄铜弹壳让每一发子弹的外形更加相近,弹道性能也有了十分显著的变化。更加重要的是,自从秦三式步枪时开始,秦系列步枪的外形基本上没有特别显著的变化(秦七式转轮步枪很显然是其中的一个另类)。
因此当车善行摸清楚了手中步枪的脾性之后,从第二枪开始,从此之后的连续数次射击,车善行一直都保持着极高的射击频率以及恐怖的命中率——全中!
从第四块靶子倒地开始,薛汉臣就放弃了抵抗。拄着步枪在一旁看客似的观看车善行的表演。车善行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射击场上和一个可怕的敌人竞赛,石灰线仿佛就是一条不能轻易触碰的界限,而车善行的射击姿势却并不拘泥于立姿射击。卧姿、跪姿甚至一些超战术动作都随心所欲的施展了出来。不光是薛汉臣看得入神,旁边观战的军官们也目眩神驰,叹为观止。感觉这看上去木讷的汉子在拿起枪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称呼他为一个专为射击而生的战神似乎也并不为过。
直到射击场上所有的靶子全部倒地,车善行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枪。脚下已经落了一地弹壳,他回身望着薛汉臣,眼中的火焰早已熄灭,却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平静。
薛汉臣心中只剩下惊讶,这个男人别的方面几乎一无是处。但是一拿起枪就完全不一样了。在射击场上,他的气息几乎被全部压制住了。不要说反抗,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他收起了狂妄和不可一世,丢了枪欠身道:“是我输了。”
孙铿扬起手,轻轻鼓着掌。有他带动着,雷鸣般的掌声把车善行环绕起来。而车善行却没有被万众瞩目的心思,尴尬的笑了笑,将那杆枪背在身上再也不肯取下来。轻声自语了一句,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有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如果当日父亲有这杆枪傍身,怎么会死于罴熊巨掌之下?”
“别想太多了,孩子。”父亲的身影逐渐隐去,他的微笑满满的都是欣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用心……”
薛汉臣满心等待着车善行的回答,没想到对方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中。忍不住抓狂道:“我说老车,这个问题已经是第三遍问你了。不要再逃避了好吗?”
“逃避什么?”车善行茫然反问道,他指了指膝前的步枪,“就它了。”
“那我就是你的移动弹药库。”薛汉臣义不容辞道:“只要有我在,你就没有弹药断绝之虞。不过……”薛汉臣皱起了眉头,望着他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车善行随口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早点休息吧。”薛汉臣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一切都要看实战效果的,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翌日。短促而响亮的军号声将睡梦中的车善行叫醒,他刚刚睁开眼睛,就听见薛汉臣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要迟到了。”
车善行心中一紧,赶紧爬起来。两人快速穿好装束,先后走出房间,来到走廊里。
他们出来的时间不早不晚,走廊里只有林光一和当班卫士寥寥几人站着。看见薛汉臣和车善行两人出来,林光一的眉头皱了皱,“这身装备,要你们马上去打仗都能从容应付吧?”
只见两人全身披挂,车善行还好,仅仅是在肩膀上挂了一枝秦五式步枪;可是薛汉臣的装备就有点夸张了,胸前交叉斜挂着两条子弹带。看来他所言非虚,战斗时的确不用担心弹药断绝问题了。只不过这么如临大敌的表现,跟眼下即将进行的任务对比起来,总是有些画风不对。
薛汉臣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平静的回答道:“赌局输了的代价。要出发了吗?”
“好吧。”林光一认可了这个解释,他摊了摊手道:“随你喜欢。”
两人短暂的交谈完毕,他们身后的房门也准时打开了。孙铿望着他的僚属们,言简意赅道:“我们出发吧。”
以他为首,一行人排着一个松散的队列走出驻地大楼。在要塞指挥部外部的广场上,司全的行动队已经列队完毕,独眼指挥官正在队列前等待着出发的命令。
孙铿和谷雨先行上了马车,林光一和卫队的核心成员们聚集起来。在行动前进行最后一次准备会议。车善行原本跟那些普通卫士站在一起,但薛汉臣拉了他一把,将他也拉到核心圈子来。
林光一瞥了他一眼,低声而快速的道:“执行第一等级出行预案。行动队负责外围,院长卫队负责内圈,近身防卫交给老薛和车善行。司队正外围指挥,我总领全局。有没有什么异议?”
司全举起了右手,林光一点头道:“讲。”
“步枪不太适合做保护吧。”司全迟疑道。背着步枪的卫士一般都在外围,孙铿身边的卫士大部分都是手枪配秦七式转轮。
“背着步枪执行保护的强人我以前见过一个。”薛汉臣辩解道:“只要保护意识到位,无论步枪还是手枪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林光一思索了几秒钟,“老薛你多看着他点。就这么着吧。出发!”
“是!”一行人同时应答道,杀气腾腾的各自回到队列中。
薛汉臣和车善行两人并肩朝着孙铿座车的方向走去,薛汉臣低声问道:“会骑马么?”
车善行摇摇头,“我会赶车。”
薛汉臣无力掩住额头,“你是卫士,不需要赶车。算了,你这身进车厢也施展不开,就坐在外面车夫的旁边吧。”
车善行听话的点了点头。两人已经步至孙铿马车旁边,薛汉臣飞身纵上一匹战马,林光一已经骑着马到了另外一侧。车善行爬上了马车前部,动作还算利落。林光一暗暗点头,从身体素质上来讲,车善行这个猎户比他的前任可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可惜年龄上大了一些,未来的发展前景恐怕也只能在孙铿身边终老一生。不过,观此人似乎没有太大的野心,也许这才是他所期待的人生巅峰也不一定。
心中转着念头,卫队已经准备完毕。先导骑队在前带路,一行车浩浩荡荡的从要塞指挥部广场上离开,沿着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径直前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石湖关兵民两用火车站。
最后一趟列车即将抵达,意味着几天来辛苦的保障任务即将告一段落。同时也意味着一直都在关闭状态下的石湖关车站将重新恢复它的正常功能。
车站站长赢如意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连续几天来,都在站长室里耗着,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发臭了。睡眼惺忪的走进洗漱室,过一会儿车站要迎来一位大人物,他这个车站站长可要拿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好给对方留一个深刻的印象。
从洗漱室里出来之后,感觉自己好多了。他精神抖擞的走到衣架前,拿起一件制服正要穿上。忽然,眼角余光看到了站长室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到底是谁?这么不懂规矩!赢如意的脸色阴沉下来,转身正要作色。却发现这个年轻人并不是车站中的人员。他坐在原本应该自己坐着的位置上,低着头翻阅一本书。
感觉到车站站长又惊又怒的目光,年轻人慢条斯理的放下书,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坦然笑道:“赢站长您好,你可以称呼我为‘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