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孙儿长时间的沉默,白婉婉以为他已经意动,只是少年内秀的性子不欲多说。温和的道:“这件事祖母做主好了。这样吧,你小姑也在帮你物色合适的人选。范围呢……就从各部长官和各郡郡守以及权贵家子女中遴选。太熟悉了不行,我担心你会害羞。如果有合适的,你小姑会先行派人去考察的。”
“嗯?”赢晚蓦地从白婉婉的话语中听出些许不对来。一脸愕然道:“祖母……你刚刚在说什么?”
白婉婉只道他是在害羞,挥手屏退了左右,微笑道:“我的好孙儿要找个女人了。”
赢晚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消息来得太快太猛烈,他有些接受不来。苦笑了一声推辞道:“祖母……孩儿以为现在谈这些还是尚早。”
“你祖父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有了你父和你二叔。你父十八岁时有了你。且不说我们皇室,早婚早育也是帝国人的传统嘛。你问问周边大臣们,谁家小伙子十八岁了还没有找到老婆?”
“军营里单身汉多的是……”赢晚弱弱的辩了一句。
“不能和军营里相比,为国岂敢惜身?再说,你看到那些单身汉,早已经有了相好,回乡后就会成亲。”白婉婉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但是……”赢晚还要再推辞,可是白婉婉却摆了摆手道:“没什么但是的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一国之君怎能无妻?怎能无后?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那些忠心追随你的部下们想一想。早日有了小主公,他们追随你才更有盼头。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今年六月份左右的时候,你小姑就会把第一批候选者名单递上来,祖母先给你把关,等找了一个合意的,我就安安心心等着抱孙子就可以了。”
眼看事已无可挽回,赢晚也只得闷头答应下来。以至于从祖母偏殿中回来都兴致不高,回来以后稍微洗漱了一下就回房歇息了。晚上有小侍女偷偷爬上了他的床,向他求欢。赢晚也是随意应付了几下了事。赶走了小侍女,重新披衣下床。一个人坐在书房中发呆。身为掌管着天下的男人,他的身边并不缺乏女子的陪伴。但那仅仅限于一种生理上的发泄,只是一个床伴而已。
而那个注定要陪伴自己一生的女人,却依然还如同画里的人儿一样,朦朦胧胧,模糊不清。她长什么样,她在哪儿?她现在过得还好吗?一切都是未知数。赢晚自己倒了一杯稠酒,一口口的抿着。第一次对未来,有了一种担忧。如果她脾气不好,天天吵架怎么办?如果嫌自己冷落了她,跑去祖母或者小姑那里告状又该怎么办?如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经天明了。
赢晚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叹了一声。再怎么担忧那是未来的事情,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孙铿今天就要上殿来向自己告辞,重新回到那依旧冰天雪地的地方去了。希望在临走之前,他能够给自己一点可靠的建议。
这是一年以来,孙铿第三次踏足勤政殿的正厅。上一次的时候还是去年的初秋,他和赢晚的关系因为某种原因几乎降临到了冰点。但现在,因为共同的敌人的原因,他和少年的关系似乎有了些微的好转。不过,都是暂时的而已。他和那个少年自从石湖关一别以后,就再也没有同路而行的可能。
该说的在昨天的秘密会议上已经说了,今天的告辞不过是礼仪上的。孙铿起了个大早,告别了依旧在熟睡中的孩子,又拍了拍孙窈的额头。让她自去一边玩耍。羽衣轻叹了一声,有些幽怨的道:“现在你知道帝婿不是那么轻松的吧?后悔还来得及。”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孙铿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嘴唇在她的耳畔厮磨着。“无非都是工作而已。等我们彻底安定了南方,也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用来休息。到时候再生一个可好?”
羽衣羞嗔得啐了一口道:“真当我们女人都是你们男人的生育机器么?”
孙铿苦笑着摇了摇头,“岂敢。不过……单纯为雨儿着想的话,只有他自己的话还是太孤单了。”
“心里还有孩儿,算你过关了。”羽衣道:“对了,晚儿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不过我听母亲说,他的情绪还是有些不太对。你算是他的半个老师,又是他的长辈。这次见了面不妨聊一聊。最好劝他赶紧把自己的个人大事解决了。一国之君老是单身,也不是办法。”
“他才只有十八岁而已。”孙铿满不在乎道:“晚一些时间成婚,对他和孩子都好。”
“我父亲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儿子了。”羽衣不满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劝得他回心转意才行。我猜今天辞行,他肯定也会问你的意见。”
“好好好……都依你。”孙铿拗不过她,只得应付着答道。
……
陡峭的春日里,孙铿四平八稳的坐在勤政殿门前的长椅上。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色的秦装,胸口别着一颗银光闪烁的五芒星。旁人只道这是孙铿的个人爱好,谁也不会想到这是青复盟最新的举措,以便在茫茫人海中可以清楚的辨识出到底是谁才属于真正的自己人。
凭借着咸阳机械加工所技高一筹的机械加工手段,第一批五芒星采用了目前市面上见所未见的铝合金材质,星徽背面,还有特殊的编号用来识别真伪。
一个礼仪部官员走到孙铿身侧,欠身轻声道:“陛下有召,请孙院长进殿。”
“知道了。”孙铿淡淡答应了一声,从容站起身来朝勤政殿的白玉台阶上走去。一边走着,脑海里却依然还回忆着早晨时分跟羽衣的对话。一边快速的思考着如何才能让赢晚打消疑虑,尽早娶妻生子好完成自己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绕过熙熙攘攘的勤政殿大堂,沿着走廊径直来到一间偏厅。赢晚早已经等在那里,顶着一对熊猫眼,哈欠连天一副睡眠不足的状况。
贺八方、吕谦益等一干重臣赫然在列,只不过脸上各自带了无可奈何的笑容。孙铿跟这些重臣们点头致意,走上前来欠身道:“陛下,我今日就将北上。可有什么见教,臣下洗耳恭听。”
这些都是套话,事先礼仪部官员一字一句教了,孙铿顶多是个复读机——如果没有早晨羽衣叮嘱的事情的话。
赢晚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今天我不想听这些。孙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从昨天晚上开始,大家就像着了魔一样,劝我做同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要说我姑姑没有叮嘱你。你的意见……我想听真实的。”
“我的……意见?”孙铿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沉默了很久,感受到了周围重臣们炯炯的目光以及迫切的心情。他闭目沉思了片刻,知道自己真实的意见讲出来,恐怕会立刻得罪一大片人。所以,皇帝注定听不到他的真话了。但是,像其他人一样那种生硬的劝说未免又太无趣了。一念及此,他微微一笑,半真半假的道:“陛下青春正盛,可以先玩几年。找皇后的事情,可以先推一推。”
“你看……”赢晚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摊开了双手,像胜利者一样朝着重臣们道:“孙铿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孙铿一番话,算是在重臣们圈子里投下了一颗大石。吕谦益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哼了一声道:“孙院长这是什么话。陛下岂是一般少年可比?他的肩上可是担负着一个帝国。万一有什么闪失,这责任谁能承担得起?”
孙铿微笑,摆手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各位且不要先着急下定论。”
贺八方思绪敏捷,立刻就猜到了孙铿想要玩欲扬先抑的把戏。其他人倒是也能想到,只不过关心则乱,听见半句反对都不行,何况孙铿这种极力劝说皇帝陛下放心大胆的玩?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死罪”。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等着孙铿看他该如何把局势逆转过来。
“不过呢……找皇后这种事可以不着急。但为陛下找一个可以厮守终身的女子这件事可要着急了。”孙铿这话大有名堂。立后和娶妻,可以相提并论却又不是一回事。立后是举国的大事,而娶妻就不那么郑重其事了。
孙铿能猜到赢晚的心思。少年心性,总难免对另一半有些恐惧感。担心娶到的老婆不合自己的胃口,担心夫妻失和影响一国之君的形象。要知道,皇家的私密事可一直都是小报最惹人关注的新闻。像赢晚这么在意自己形象的少年,不对未来的皇后有些疑虑那才是有鬼了。
孙铿刻意把两件事分开来说,一时间就让偏厅里的气氛不那么沉重了。一干重臣说白了,更加关心的还是一个皇帝后代的事情。解决了这个事情,皇后立谁那就又是一回事了。娶妻、生子、立后……这三件事中,生子才是第一要务。至于其他,权且容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