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子心中生疑,脸上却是毫不动容。哈哈干笑几声,伸手虚邀道:“既然来了就是梁某人的朋友。随便玩,玩的开心点儿!”
庞春江随和的笑笑,拉着谷雨的手退到自己原来站着的位置。感受到周围各处射来关注的目光,不知道今天晚上的行动有多少自己人也混在会场里,总之不会让自己和谷雨有危险就是了。一想到此节,他便放松下来,和谷雨的配合更加随意自如。
这是一场以乔迁新居为主题的晚宴,来客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翘楚汇聚一堂。足以显示出梁太尉家的影响力和梁叙本人的交游能力。梁叙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人群中游走,不时停下与客人亲热的攀谈几句。他的死党们也各自聚拢了一圈来客,各自攀谈着。帝都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能扯得上若有若无的关系。梁叙未曾顾及之处,有他的朋友们照应着,也不显得主人冷落了他们。
当然也有自命孤芳之辈,站在会场一角,端着酒杯浅呷慢饮。梁叙也不敢怠慢了他们,吩咐身穿短裙的侍女小心陪侍一旁,言笑晏晏,迎送如仪。晚宴进行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宾客们酒酣耳热,各自聊得热火朝天。相比之下,庞春江和谷雨这一对自然就不那么显眼了。
庞春江一直在寻找着跟梁叙结交的机会,奈何梁叙却似乎将他们抛诸脑后。不仅仅是他刻意绕开了庞春江所处的位置,连他的朋友们也都默契的绕着两人走。庞春江眉头微皱,不知道究竟哪里露出了破绽,引得梁叙对自己生疑。可强扭的瓜不甜,他总不能硬生生上去攀咬。那样也显得太过于跌了自己的身份。看似热闹的会场里,对于庞春江和谷雨两人而言实在太过冷清。贵人们有贵人的圈子,商贾们有商贾的圈子。两个非官非商的少年男女,竟与整个会场格格不入。看似熙熙攘攘的大厅,来来往往的客人最多不过看他们两人一眼,便自顾自的走开。庞春江眉头一皱,放开谷雨的手便想朝着梁叙走过去。岂料自己刚刚放开了谷雨的手,就被少女发觉。少女嘻嘻轻笑一声,使劲攥着少年的手,脚步轻盈的朝人圈外退去。
“不要太心急。”谷雨在他耳边轻轻哈气道:“你没看出梁大公子正在刻意钓着我们吗?你过去了岂不是正合了他的意?”
“可就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如果对方避而不战,那么我就寻求主动出击好了。”
“想必这会儿功夫,梁叙已经把你我的底子打听差不多了。”谷雨掩口轻笑,顺手叫住一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侍应,从他端着的盘子中取了两杯酒过来。借着递杯子给庞春江的空当,凑上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弄不清我们的来历地位,梁二少总是要晾一晾的。你这时候上赶着过去,岂不自己落了身份?放心好了,他已经差不多知道我们到底是哪一家的,这就要过来跟你我交流谈心了。”
梁叙此时站在距离两人三四十步远的人堆里,别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这人自从离开之后连视线都没有朝着庞春江洒过一眼。庞春江不知道谷雨为何会如此笃定,不过她既然胸有成竹,那他自己就更没有什么道理乱了方寸。接过谷雨送来的酒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两人干脆的把满堂宾客当做了空气,自成一个圈子随便闲聊了起来。
谷雨所料没错,两人聊了没几句,就听见脚步声响。庞春江闻声转头,就看见梁叙两手夹着三只酒杯走了过来。看见庞春江讶异的注视着自己,梁叙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兄弟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脚步已经走了这么远。西京风景怡人之地,我早已心向往之。”说着,他自来熟的凑了上来,一手夹着两只酒杯分给两人,空出手来朝着附近一个侍应招了招手。
侍应立刻走上来,托着空盘子接过了三只空酒杯,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庞春江借着这个空隙,仔细的打量着这位传闻中姚真真的未婚夫,长安、咸阳帝都圈子中有名的花花大少。只见他身材挺拔,面如白玉,笑起来温文儒雅,令人如沐春风。
梁叙端杯与庞春江碰了碰杯子,笑吟吟道:“还没有问过小兄弟名姓,做哥哥的真是失礼了。”
庞春江欠了欠身道:“小弟姓庞,名春江。这是小弟未婚妻谷雨。”
“哦……”梁叙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不知庞小弟做得什么营生?哥哥若是能帮上忙,自然全力襄助,绝不含糊。”
庞春江不卑不亢道:“梁公子太客气了。今晚能来,不过是因为小弟表兄萧润介绍。萧家表兄公务繁忙,小弟就这么拿了他的请柬过来赴会。没想到给梁公子造成了困扰,实在罪过。”
“是吗?”梁叙发出几声意味深长的微笑,翘首朝着会场正中招了招手,很显然是跟某人在打着招呼。庞春江见他神色,心中一动。微微皱眉等着他接下来的动向。
不多时,人群中走出一个面容俊朗的年青人。看见梁叙和庞春江、谷雨三人,未语人先笑。
梁叙心中疑惑,“兄台何故发笑?莫非我脸上开了花不成?”
那年青人朗声笑道:“我远房表弟胡闹,梁大公子你也跟着一起胡闹。看来我真的要让你满脸桃花开才行。”
有他自报家门,庞春江就算是头猪这会儿也已经明白过来这人究竟是谁。脸上配合着浮现出一丝难堪的微笑,摸着后脑勺道:“润表哥别生气,小弟也是看你事情繁忙加之对梁大公子景仰已久,这才冒了您的名字,偷偷过来赴宴。”
梁叙见双方都不似作伪,心中疑虑尽去。大声笑道:“庞小弟说话真有意思,以你的身份到我府上,哪还用什么请柬?直接提你表哥就成了。下人们难道还敢拦着不放不成?”他眉毛一竖,阴声道:“哪个下人敢有这个胆子。不用你们说,梁某人第一个敲断了他的双腿,丢去外面自生自灭。”
“好好好……梁大公子威风霸气。”萧润意味深长的望了庞春江一眼,笑吟吟道:“快些给我弄些酒食过来。刚过年关,郡府里一摊子乱事。忙到现在才能脱身,肚子都快饿瘪了。”
梁叙知道萧润这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好让他留出时间来教训这小子。闻弦音而知雅意,梁叙自然不是那么没有眼力介的人。笑呵呵道:“郡守大人劳苦功高,小弟这就去为你准备丰盛的晚餐。”说着端着酒杯匆匆离去,把私人空间留给在场的“兄弟”两人。
梁叙刚刚离开,萧润的脸色就阴沉下来。看都不看谷雨一眼,一把攥住庞春江的手腕沉声喝道:“借一步说话!”
谷雨知道两人有机密事情要说,机警的朝外走出几步,挡住了外面宾客的视线。在她的身后,只听见萧润低声道:“真不知道孙铿发了什么失心疯,敢让你们这帮毛都没有褪尽的小兔崽子出来执行任务。得亏你们的人先一步联系到了我,要不然今天晚上怕是要大穿帮了。”
庞春江低头受教,无论对方公私两方面的身份,自己都是处于为下者的位置。他也不敢反驳,只是听着萧润自己一人自顾自的念叨。
“我已经吩咐人连夜去修改你们的户籍文书了,无论梁叙动用哪方面的关系去查,都只会查出你庞春江是我萧家的远房表亲。”萧润悄无声息的朝着庞春江的手里塞进一枚竹管,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这是谱系表,你最好把它背下来。梁叙背后的势力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如果真的出现什么问题,这张谱系表或许能救你的命。也算你运气好,我一个亲戚家的新配夫人,刚好就是姓庞。该不就是你家吧?”
庞春江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伸出两指紧紧夹住竹管,悄无声息的塞进袖筒的暗兜里。他感激的朝着萧润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萧润叹了一口气道:“别谢我,要谢谢你家院长。要不是他……”萧润没有把话说下去,脸色忽然一沉,低声怒斥道:“这事情到此为止,下次若是再犯,我可是要把你遣回蜀州,让你一辈子都来不了帝都!”
他的话音刚落,梁叙便端着一盘食物走了过来。见萧润把话说得很重,连忙满脸堆笑的劝道:“萧郡君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呢?庞小弟在帝都做什么营生的?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跟哥哥我说一声就成。要是下人们不长眼睛再敢拦着你,就拿你手腕上的玉筹打瞎他的狗眼!”
庞春江连忙欠身谢了,萧润脸上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哼了一声端着食物怒气冲冲而去。梁叙见萧润负气走了,自己也告了一声罪离开。庞春江把玩着手里的玉筹,心中思索着萧润的话。浑然没有注意谷雨神色惊慌的走过来,轻轻扯着他的衣角道:“我遇见麻烦了。事情做完了就赶紧走,让那个丫头看见了我,怕是要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