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717年元月二十四日,帝都长安。
不过离开了三个来月时间,对于孙铿而言,却恍若隔世。站在月台上看着不远处通道上人来人往的旅客,他不由得深深呼吸了一口名为“和平”的空气。
新年刚过不久,各大工厂、商铺以及机关都陆续开始进入正常的轨道,帝都人挥别了家中父老妻子,提着行李重新踏上漫长的旅途。在普通人眼中,生活还得继续,战争依然还是很遥远的话题。
尽管在冰天雪地的北方草原上,数十万秦国将士为了后方父老的安宁与魔族军浴血奋战。但当消息传递到帝都之后,却尽皆都付与街头巷尾的几句笑谈。
“特使阁下,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请随我来吧。”一个面生的年轻军官伸手邀请道。他没有称呼孙铿另一个广为人知的身份,似乎是某些人刻意想要把军研院中的孙氏烙印强行抹去。
不过孙铿并不在乎这些,他微笑着颔首,跟随那位军官沿着贵宾通道走向了不远处停靠着的一辆马车。
马车沿着大道缓缓朝勤政宫驶去,新年时候,皇帝陛下正式下令将“议政大殿”更名为“勤政宫”。意为号召天下官员励精图治,潜心治政。至于效果如何,现在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
一阵响亮的马达声从马车背后传来。孙铿撩起窗帘,朝外望去。只见一辆敞篷的蒸汽车正冒着浓浓的黑烟从街道上驶过。几个衣着华贵的年青人,满脸红光、大呼小叫的坐在车斗里。看来玉门妘家的民用型蒸汽车已经开始投入应用,首先能够使用它们的人自然是这个世界上的权贵阶级。
蒸汽机的小型化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相信用不了多久,这种技术含量并不高的蒸汽车就会被天下商贾模仿学习了去。到了那个时候,蒸汽车会毫不犹豫的将畜力车挤到历史的垃圾堆里去。更多的蒸汽车制造厂建立起来,解决更多的就业机会。继而拉动经济带动帝国生产力腾飞,相信这在不久以后的将来就能够亲眼看到。
孙铿无声微笑,目送着蒸汽车远去。那年轻军官识趣的道:“特使阁下可是欣羡那些年轻人的享乐之物?皇帝陛下已经下令采购一批这种新型的动力车作为官方专车,等您下一次再回长安,兴许就可以乘坐了。”
孙铿不置可否,默默想着心事。那年轻军官见吃了一个闭门羹,为难的笑了笑,也闭上了嘴巴。
马车缓缓驶过长街,在勤政殿大门前停了下来。
还没有到休沐的时候,站在宫门外依然能听到大殿里喧嚣的声音。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个侍从急匆匆的从宫门里小步跑了出来。
“陛下微感小恙,请孙院长明日觐见。”侍从躲闪着孙铿的目光,心虚的敷衍道。
“也好。”孙铿点了点头,知道这会儿赢晚大概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自己;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见皇帝陛下。也许现在冷处理是一个不错的方法,等待羽衣的斡旋结束之后,他和赢晚之间的关系也许会有一个缓和。
“那我回去未央宫等候陛下的消息。”孙铿平静的接受了侍从的说辞。
“陛下托梁侍从官相送。”侍从朝着年轻军官使了一个眼色,尖声道。
“不必……梁?”孙铿脑海里迸出一个人名来,半转身上下打量着那年轻军官。“阁下是——”
“无名之辈,不足挂齿。”年轻军官微微欠身,谦逊的道:“梁轲是也。”
“可是天文司梁太尉家的梁轲?”孙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家父正是天文司前太尉。”年轻军官的腰躬得更深。
“陪我一起走走吧,路也不太远。”孙铿指着不远处的偏殿宫门,笑吟吟的道。
“是。”梁轲答应了一声,主动落后半步身位,亦步亦趋的跟随在孙铿后面。
那侍从担忧的站在宫门前,望着孙铿和梁轲两人走远。他能感受到孙铿在听到梁轲名字时气息发生了微弱的变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侍从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向陛下禀报。
孙铿和梁轲走了几步,忽然淡淡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成为陛下的侍从官的?”
“去年十二月时。”梁轲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能成为陛下的侍从官,必有过人之处。”
“院长谬赞了,不过侥幸而已。”
“梁侍从官不必自谦。我说是便是了。”孙铿心中转着念头,口中却随意寒暄着。勤政殿和未央宫之间也不远,不过百十步的距离。两人只是交谈几句便已经将孙铿送到门口。梁轲站定了脚步,不肯再越雷池。
孙铿回头望着他笑道:“我与梁侍从官一见如故,不如进去小酌几杯如何?”
“院长阁下旅途劳顿,还是不要叨扰了。”梁轲欠身婉拒道。他自然也知道孙铿这话不过是客气,若是当真去了,怕这侍从官一职也做到头了。
“哦。”孙铿点了点头,脸色一肃道:“回去请转告陛下,若君心未变,我心依然。”
梁轲心中一凛,正色答道:“必不负所托。告辞了。”说罢敬礼转身,大步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孙铿望着他的背影,停驻了片刻。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想起与赢晚两人过往种种,一时间有些怅然。
……………………
帘红帐暖,佳人慵懒。
一个小小的摇篮吊在房间正中,两个侍女轻轻推动着摇篮,不时咬着耳朵窃窃私语一番。屋角烛台上,点着几支色泽诡异的蜡烛,整个房间里充斥着一股令人头昏脑胀的浓烈香气。
孙铿怔忡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这间面目全非的卧室是自己的婚房。他轻轻咳了一声,示意自己被冷落了。
“没有办法,小家伙最近睡颠倒了。只好想出这种笨法子。”大红的帘幕后面,传来羽衣懒懒的声音。“正好王祀回来探亲,给我们娘俩送来了点香蜡。给这小子用上,治治他这毛病。”
“海运确实是帝国的最大助益。”孙铿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这是薰衣草的味道,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你这么用,怕是小家伙晚上要更加精神了。”
“我只是想让他安静一会儿。好让我这当娘的也能安歇片刻。”羽衣起身披上一层轻纱,撩开帘幕走了出来。她朝着侍女们摆了摆手,命她们下去。似笑非笑望着孙铿道:“在外面野够了,还知道回来看看我们娘俩儿么?”
“什么叫野够了?”孙铿在摇篮前俯身,伸出手指逗弄着小婴儿的嘴唇。小家伙吧嗒吧嗒嘴,以为是母亲的****。张嘴吮吸了几口,眉头一皱“哇哇”大哭起来。
“满身都是烟味儿!”羽衣轻声嗔道:“快去洗澡,把身上洗刷干净了再进来。雨儿最讨厌烟气,要是让他恶了你,可就休想再抱他一下了。”
“还没足月的小屁孩知道什么?不都是你这个当娘的惯得!”孙铿却是不以为然,俯身伸手,便将小肉团一般的赢雨捧了出来,抱在怀里。
“嗷——”赢雨猛地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嚎哭声,手舞足蹈着拼命想要从这陌生的怀抱里逃出来。孙铿安抚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奏效,只好苦着脸将他交还到了羽衣的手里。
“这小混蛋连亲爹都不认识啊。”孙铿苦恼的叹息道。
羽衣接过孩子,狠狠白了他一眼。半转身避过孙铿的视线,轻解罗衫,敞开怀抱。将柔软的****塞进婴儿的嘴巴里,顺手轻轻拍打着小家伙的屁股,嘴里轻哼着柔美的民谣。
甘甜的乳汁流淌进嘴里,小家伙愤懑的哼唧了几声便不再哭啼。两只小手紧紧抱住母亲的乳房,拼命吮吸。孙铿看得眼热,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枯坐一旁,等着羽衣将孩子哄好。
“我感觉,把他搞出来实在是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孙铿低声抱怨着。仰头望天,只感觉在外的疲惫一下子全部无影无踪了。
羽衣啐了一口,“怎么,你想逃避责任吗?还是连你儿子都容不下?”
“才不是。”孙铿口是心非的道:“我疼他爱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容不下他?”
“呵呵……”羽衣轻笑了一声,“令狐家的小姑娘还不错吧?怎么没有见你把她带回来?”
孙铿哼道:“别人不信我也就罢了,连你也要调侃。我送她去咸阳调查梁叙的事情了。”
“梁叙?”羽衣眉毛一扬,疑惑道:“这个人有什么疑点吗?”
“渔翁供出来的。他能够前往天海城,都是梁叙在操作。而且,我怀疑这个梁叙就是小公子。”
“不可能!”羽衣断然道:“梁叙虽然花,但绝对没有那个胆子去碰那条高压线。他的父亲是天文司梁太尉,天文司历代太尉都是皇室最忠诚的追随者。”
孙铿只以为梁叙是统帅部的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层隐藏的关系。如果真如羽衣所说,梁叙是皇室的坚定支持者,那么到底是他的本意还是受人蛊惑呢?看来目前还是不能轻易动手,只能等待谷雨和庞春江将一切都调查清楚之后才能下结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