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场胜利拿回帝都,只让某些人脸疼的话,我觉得太过亏了一些。”孙铿沉吟道:“不如趁势给帝都浇上一瓢浑水,让他们更加兴奋。”
“你是得意忘形了。”林光一正色道:“近卫军第三卫和第一机动卫的改编不过是小打小闹。他们还能容忍。如果你提出军制改革的建议,那么你信不信所有的盟友会在一夜之间离你而去?这是在掘他们的根。”他用力抖了抖文件,将十几页纸张抖得哗啦哗啦作响。
“特别是那个见鬼的第三条!你想在基层建设士兵委员会制度?我敢打赌,如果你真的那么干,除了咸阳陆校的学员还听你的以外,帝国军序列中校尉以上的军官绝对会恨你入骨。”
“我以为你会同意这个。”孙铿双手交叠在胸前,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除非我和你一样的傻。”林光一道:“这个事情,只能我们两个知道。其他人一字都不许提。你知道后果的。”
“我才是长官。”孙铿有些不满的抗议道。
“跟了你这样的长官我真是傻。”林光一摇摇头咕哝了一句,站起身来朝外走去。“你好好想一想吧,回帝都以后我们如何用这场胜利获取更大的利益。而不是想着去掘自己的根基,做些损人不利己的傻事……和那位先圣皇帝陛下一样。”
“嬴子婴拯救了整个人类文明。”
“他有一个高贵的姓氏,你呢?”林光一顿住了脚步,转头冷冷的看着他。
孙铿无话可说,紧紧的抿着嘴唇。
“我去巡查了。”林光一没有乘胜追击,冷淡的应付了一句。推开车厢门走了出去。
一股冷风吹进来,孙铿打了一个寒噤。他将探询的目光望向一旁的谷雨。“你怎么看?”
“站在我族的立场上,我会怂恿你去做;站在我的宿主一族的立场上,我会看着;如果就是我自己的意思的话,只有一句话——奉劝你不要犯傻。”谷雨想了想,字斟句酌的将所有的念头都梳理出来告诉了他。
“为什么?”
“如果是深渊一族知道了你的这个计划,他们会欢欣鼓舞,还会制造一切条件让你把计划实施。然后就等着你自己把脖颈伸进绞索里就行了。”
“唔……继续说下去。”孙铿不置可否的道。
“如果是我的宿主一族,他们会不动声色的站在一边看着。你赢了,他们出来采摘胜利果实;你输了,斩断和你之间的一切关系,说不定跳出来踩你一脚。”谷雨微笑着分析出了令狐一族最有可能的行动轨迹。而她自己的看法,则和林光一大同小异。无他,在这个世界上与孙铿最亲近的人寥寥可数,他们两人刚好就是其中之二。
孙铿长吁了一口气,叹息道:“最近总是在想,我和他们之间的争斗,冤冤相报何时了?原本想要一次性解决所有的难题,让帝国军队真正的成为一支具备顽强的战斗力的作战力量。”
“你只能徐徐图之。”谷雨轻声劝慰道:“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人生有几个十年?魔王随时都可能从沉眠中醒来,时不我待啊!”孙铿叹息道。
“帝国人那么多,你连他们的心都要操着,岂不是要活活累死?”谷雨撇了撇嘴,不屑道:“在我看来,魔王陛下还不如醒着。他就如同一柄悬在你们人类头上的利剑,逼着你们不得不团结一致,共御外侮。一旦外部环境缓和下来,马上就开始内斗了。要是没有我们一族,你们人类岂不是要内战七百年,分出个你死我活来?”
“还真让你说对了。”孙铿笑笑道:“所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我们人类么,就是一个战争的民族。没有外部敌人,就竖立起一个内部敌人来。整整五千来年的时间,打来打去都没有个头。江山代有人才出,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是么……如果不战争,大家一团和气的话。哪里来的文明跨越式的发展?所以说嘛,斗争才能使人进步。这话自古以来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你讲错了吧?秦帝国才区区七百多年的历史,就算带上秦朝之前的时代,也没有五千年那么久。”谷雨微嘟起嘴撒娇道:“院长阁下是欺负小女子我读的书少,什么也不懂么。”
孙铿见她粉嫩的脸蛋吹弹可破,忍不住想要忘记她身为某种软体动物的事实。伸出手捏了捏谷雨的脸蛋,微笑道:“不过是口误而已。令狐家能送出来的女子,怎么能是什么也不懂的呢?”
暧昧的气氛在车厢里蔓延,两人四目相对,谷雨俏脸微红不知在想些什么。孙铿皱着眉,极力压抑着体内某种想要肆虐的情绪。对方是一头感知力极其敏锐的魔兽,孙铿所思所想几乎无法瞒过她分毫。谷雨很显然已经察之了他的想法,脸色愈发殷红。她的脸上露出欲拒还迎的羞怯表情,逃离了孙铿的身边,朝着车厢一角落荒而逃。
孙铿坐着没动,谷雨看似在逃,实则用她身为女性的一切优势在唤起自己深深埋在心底的兽性。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汹涌的岩浆已经沸腾,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欲望的火焰马上就要把这对男女都烧死的紧急关头,忽然听见车厢门处一声轻微的咳嗽。仿若一瓢冰水兜头浇下,孙铿霎时从内心挣扎中摆脱出来,狠狠瞪了谷雨一眼。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掩饰着自己慌乱的情绪,沉声道:“进来说话!”
谷雨无辜的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明白孙铿为何动怒的娇憨表情。她收敛起自己娇羞的姿态,小脸一板,规规矩矩的站在车厢一角。双眼目不斜视的望向前方。
闫峰走了进来,装作没有看到车厢里两人慌乱的表情。他举手朝着孙铿敬了一个礼道:“渔翁招了。”
“招了?”孙铿眉毛一扬,顿时精神一振。“查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没有?那个小公子到底是谁?”
“依然还是没有头绪。不过,我们已经追查到了另外一条重要的线索。给渔翁牵线搭桥送他来天海城的人,是梁叙。”
“梁叙是谁?”孙铿追问道,他隐约觉得这个名字似乎从哪里听说过,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您还记得七一四年咸阳郡守李太军备谋私案么?”
百里泉案的发端,孙铿怎会不记得?他点了点头,继续在记忆的海洋里翻找。
“这位梁公子是咸阳城里的名人,是很多官员的坐上之宾。李太案中,我们曾经调查到他,但是没有什么证据,就把他给放了。”闫峰淡淡道:“对了,他还是姚真真的前未婚夫。姚肃死了之后,他家找了个由头把婚给退了。最近我得到他的消息是,他正在狂热的追求姚真真,想要跟对方再续前缘。”
孙铿苦思冥想,都没有想起究竟是从哪里听过这人的消息。沉吟了一会儿,断然道:“立刻给咸阳发电报,让特侦十一出动,把这个人控制起来。”
“他可是在统帅部任职的军官。”闫峰补充了一句,探询的望着他。
孙铿掐着头皮苦思冥想,对方的身份很麻烦。现在统帅部和皇帝陛下好不容易站在同一条战壕里,一个梁叙如果处理不好,那么会让脆弱的同盟瞬间分崩离析。但是将消息走漏给统帅部就等于是将消息捅给对手知道,那样的话,自己好容易抢占的先机将会彻底葬送。再找到这样的机会,可就很难了。
“那就不要抓了,把他监视起来吧。”
“只是监视的话,就不需要出动特侦十一了吧?”闫峰道:“正好我手里有一颗面生的棋子能用到这方面。就是不知道院长您舍不舍得?”
“谁?”孙铿下意识的望了谷雨一眼,面无表情的道。
“庞春江。”闫峰停顿了一下,随即补充道:“这小子在西京的任务圆满完成,目前刚刚回来在咸阳待命。我看他是个可造之材,想请您再给他一次挑战自己的机会。”
孙铿双手扣在一起,目光再次落在令狐谷雨的身上。“谷雨,你在咸阳这边有没有什么熟悉的关系?”
令狐谷雨思索了几秒钟,茫然摇了摇头。
“让她和庞春江组成搭档,接触一下梁叙。最好能取得对方的信任,打进他们的圈子里。”孙铿吩咐了一句。
闫峰回头望了谷雨一眼,又看了看孙铿。嘴角勾出一丝了然的微笑。他点了点头道:“院长好打算,就是不知道谷雨小姐乐不乐意?”
“院长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谷雨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那就妥了。”闫峰以拳击掌,干脆得道:“我这就去安排你们两人的假身份,到时候让谷雨小姐直接在咸阳下车。”
“这条线不能轻易的就断了。”孙铿望着闫峰道:“我还指望着他能把小公子的身份挖出来。闫峰你要做好防护,看好他们两个。一旦出现安全问题,拼着跟统帅部翻脸也要把人捞出来。”
“放心好了。”闫峰道:“司全的小队已经在咸阳待命了,咸阳可是我们的基本盘。”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