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楼放下手里的姜汤,朝着侍从道了一声谢。这才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了丝暖意。而不是像刚才一样如堕冰窖之中,从头到脚找不到一点温暖的地方。
电报他已经看过,对此他提出的看法和羽衣和萧显类似。就是目前并不能看出魔族军的下一步动向,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加强自身的警戒,以防止可能出现的外敌侵入事件。
身边三位智谋型人士都这样说,孙铿一直提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了下来。他又给李小楼倒了一碗姜汤,慢悠悠的开口道:“眼看雨季就要来了,海兵队那边还没有消息。说起来,这个才是目前咱们最着紧的事情。”
此时坐在身边的,都是他最心腹的策士。无论萧显还是李小楼,两人的忠诚度都是可以给予高度信任的。因此孙铿也愿意将自己的一些打算跟他们说说,听听他们的意见。
孙铿意图谋划南大陆这件事,在帝国高层并不是秘密。但是对于他的这种乐观的看法,包括现任帝国皇帝赢晚在内的绝大多数帝国高层人员却并不看好。他能够找到的支持者,只有已经转到海军司令部去任职的闫长顺以及心中不知道作何打算的张广武。
闫长顺的支持不言而喻,因为南大陆如果能够顺利开发那么也就等于他的赌博大获全胜,未来仕途一帆风顺。而张广武的心思就令人琢磨不透了。
这位老狐狸一般的大将军最近一直在向自己靠拢。先是把小儿子给送到自己身边来,然后再在新皇登基之后的会议上公然支持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已经成为帝婿的事实不可避免,所以才抓紧时间朝自己靠拢么?
这个想法未免太过于低级了点。孙铿摇摇头,将杂念排出脑外。萧显和李小楼两人同时苦笑着摊开双手。若是与北线有关的情报战略什么的,他俩还能帮着参谋一番。而南大陆这边实在不是自己所擅长的方向。想要谋求一个突破,无非资金和人员都要到位。其他的就要看概率了。现在孙铿投入的资金绝对不少。人员更是派出了自己手里唯一的一支卫级建制的部队;闫长顺那里更是慷慨的命令帝国最大的战舰“鲨鲸”号为海兵队的搜索船进行全程护航。
但是茫茫大洋上实在不同于陆地。海兵队出海已经有三个月,依然杳无音讯。这也难怪孙铿会产生担忧的情绪。换做常人,恐怕早就被如同山岳一般的压力给逼疯了。
这段时间,占城郡内关于帝国最大战舰已经沉没的谣言甚嚣尘上。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们,怀着各种各样的阴暗心思想要置孙铿于死地。孙铿本人倒是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倒是闫峰所在的军纪部差点忙坏了。抓人抓到手软的感觉,那家伙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了。
占城郡监狱里人满为患的同时,却并没有让谣言的声音平息下去。甚至上达天听,闹到了长安那里。不过反对者的攻击也就到此为止了。在君臣一心的朝堂之上,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跟着赢晚和一帮重臣为敌。那不仅仅是对自己的政治生命不负责任,更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藐视。真的以为那位刚刚继位不久的少年不会杀几个人来吓阻更多的反对者么?
所以,孙铿目前的地位也就是这样而已。潜藏于暗处的反对者们泼上几桶不疼不痒的脏水,而孙铿也就生生受着。等待着海兵队胜利归来的消息,再原封不动的将那些脏水还回去。
等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考验人的耐心了。孙铿曾自诩是最有耐心的人,但是每天这样提心吊胆也是一种非人的折磨。他自觉的增加了工作的时间,在外人看起来,这位军事研究院的院长实在是一位工作起来可以废寝忘食的勤奋的人。但是有苦自己知,孙铿心里明白的很,这样日以继夜的工作,不过是为了强行压下心中的那种恐惧的自发行为罢了。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消散,艳阳悬在天空将炙热的火团抛向地面。孙铿从萧显和李小楼那里得到了几句不着边际的安慰之语,便再也得不到其他。倒不是两个人不愿意出力帮他,而是与天地作战这种事情,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要看一看贼老天的心情。人定胜天,这种情怀向来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
萧显和李小楼两人告退出去,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一人。大多数时间里,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打扰,除了往来送文件的机要军官。一名机要军官挟着文件夹出现在花园里。
萧显安排的卫士显然认识他,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向着孙铿所在的房间走了过来。看来又有了最新的进展,只是不知道是哪个方面传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一念及此,他有些忐忑。心里充满了患得患失的感觉,以至于机要军官敲了几下门都没有来得及回应。终于,他及时清醒过来,快步走上前去,将门打开问道:“是哪里的消息?”
机要军官从未见过孙铿如此的急迫,他有些愣神,好在一瞬间马上反应过来,双手将文件夹交到孙铿手里:“报告长官,是海防港发来的电报。今晨六时四十分,鲨鲸号编队已经安然返回海防港。”
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下。孙铿长长出了一口气,摆摆手命机要军官离开,拈着电报走回到书桌前,认真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电报电文很简单,只有一句话。但是他此时的心中却想得很多,海兵队对于南大陆的武装侦查是不是有了什么发现?人员伤亡严重么?如此等等。
他闭目忖思了片刻,然后再一次站起身来。摇了摇面前的召唤铃。十几秒钟后,在隔壁房间随时待命的侍从走了进来,恭敬的问道:“长官,您有什么吩咐?”
“帮我安排一下最快时间去往海防港的行程。”孙铿道:“另外,让萧显过来一下。”
“这就去安排。”侍从稍微欠了欠身,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萧显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孙铿面前。孙铿已经收拾停当,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萧显急促道:“让王祀来不就是了,雨季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被误在那边就不太好了。”
“咸阳那边不急着回去。”孙铿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只有近距离看到了他们的情况之后,我才能在心里有个底。南大陆对帝国未来至关重要。”
萧显说不动他,也只有随了他去。随从很快和占城火车站取得了联系,为了表示对长公主殿下的尊敬,火车站方面特意为他加挂了两节车厢。
秦历716年元月22日夜,大雨。帝国南部军事重镇海防港。
一路与风雨同行,终于在凌晨时分抵达了海防港。海防港并没有通行民用列车,只有一座简陋的兵站。
兵站唯一的站台上,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在大雨中停着。马车旁边,站着一位身穿羽衣的青年军官。列车正在进站,最后一名乘客早在距离海防港五十七秦里远的鹤鸣镇下车,所以他看到的每一节车厢都是空荡荡的。
列车终于稳稳的在站台前停了下来。车厢门打开,一个年轻军官打着伞先从车厢里走了出来。他赶忙迎了上去,有些局促的道:“您好,孙院长。我是海兵队负责接站的军官,李贝。”他破天荒的使用了自己的秦国名字,为的就是在长官面前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但是那打伞的年轻军官却轻声笑了笑道:“孙院长还没有下车,我是他的安全侍从官萧显。外面安全吗?”
没想到精心准备了半天,最后还是闹出这样的乌龙事件。李贝感觉自己的脸顿时滚烫,似乎滴落到脸上的雨水都在那一瞬间全部蒸发了。他支支吾吾道:“唔……安全!海兵队第一部的弟兄们已经控制了从这里到军港一路上所有的制高点。”
“辛苦弟兄们了。”萧显露出一丝放心的微笑,他拍着李贝的肩膀道:“你知道的,咱们这位院长在一些人眼里可是木刺一样的存在。他的个人安危可一点都马虎不得。”
说实在的,一开始李贝心里还隐隐有对孙铿过于摆谱的细微不满。可是一想起王祀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些惊险的刺杀,还有眼前这位萧长官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得这点不满也就消失了。他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弟兄们就是舍了命也要保住院长的周全。”
孙铿从车门朝外望去,海防港陷入一片风雨交加之中。如同银蛇一般的闪电不时划破夜空,将整座城市点亮。他走下车厢,望着眼前年轻的海兵队军官,关切的问道:“这一路行来,海兵队可有什么损伤?”
李贝激动了,院长第一句话不是问有什么收获,而是问有什么损伤。可以想见,在他的心里,还是海兵队的安危排在第一位上。他不由自主的一个立正,亢声回答道:“报告院长,海兵队此次任务圆满完成。未损一兵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