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内容是用秘文和隐形墨水书写的,不过这难不倒百里春江,涂上一层特制溶液后,淡蓝色的字迹便显现出来。他一目十行的看过了信件的内容,又一字一句的读了一遍。直到溶液效果消失,信笺重又变成了一张白纸。少年的目光还停留在上面,纹丝不动。
林奕知道,他的心思并没有在信笺上面。她并没有打断对方的心思,而是耐心的等待着对方从失落中回过神来。所幸,百里春江的失望情绪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心如止水——这是每一个训练有素的情报人员所必须具备的素质。他皱了皱眉,把信笺的一角对着烛台点燃。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深海的代号什么时候会启用?有时间限制么。”
“没有。”林奕摇摇头道:“这是一个高度自由的任务。一切都取决于深海自身的情况。你取而代之的唯一可能就是他无法胜任这个任务,而那个可能非常渺茫。”
百里春江注视着信笺烧成一团灰烬,伸脚将那团白灰一点一点的碾碎。“老师当时为什么不把全部计划和盘托出?”
“起初只是闫处长,也就是你的老师的一个想法。他只想在深渊这边安插一个钉子。能及时得到这边的战略消息就可以了。但是你的起点毕竟很低,而且也太年轻。”林奕道:“他确实是更加适合作为那片海的人选,也更加容易得到深渊方面实权人物的信任。”
“……他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百里春江沉吟道:“照老师的说法,他和院长是有深仇大恨的。院长就不担心他真的叛变过去?那样我们不是很危险?”
“这样的可能性很小。”林奕自信的道:“你若这么想,那便是太轻看他了。有的人不会把个人利益强加于国家利益之上。公是公,私是私。他分得很清楚。你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吗?错了。也许他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不过一直隐忍着不肯说出来罢了。”
“那他会找院长寻仇吗?”百里春江追问道。
“那是他们的事。”林奕摊了摊手,无可奈何。
“我明白了。”百里春江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从铁管中接了一杯烈酒,放在林奕面前。“这家店的招牌不能砸在你手里。所以做戏要做全套。”
林奕看着杯中澄澈的烈酒,脸色开始发苦。“我的酒量真的不太好。”她抬头可怜兮兮道。
百里春江抱着膀子,“最后一个问题。等会你喝醉了,要把你送到哪儿去?”
“送去蕾吉蒂家。”林奕知道今天是无可避免,端起酒杯将烈酒一饮而尽,双颊立时酡红。随口喃喃了一句,伏在桌上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蕾吉蒂家里的客房中。她懊恼的叹了一口气,扶着作痛的额头从床上艰难的爬了起来。客房一角站着一个人,显然已经在那儿很久了。
“显~是你吗?”林奕心中一惊,试探着问道。
窗帘猛地拉开,莉莉丝转过身来,玩味的望着她道:“你是他什么人?”
“他是我的恩人。”林奕靠在床头,神情黯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在哪儿?”
“被我父亲扣留了。”莉莉丝嘲弄道:“跟魔鬼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看起来他和我姐姐一样的,是个傻瓜。”
“他只是太想知道那些消息了。”林奕道:“你不知道他这一年多来是如何度过的。”
“我为什么不知道?”莉莉丝道:“我在他的回忆里看到过了。”说着,她恐吓似的在掌心中释放出一颗青色的光球。
林奕心中却在冷笑。老师曾经告诉过她,法师们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最懒惰的人。自以为掌握了魔法的力量就可以掌控天下,玩弄人心。却不知道人的心理是最难操控的,甚至只需要简单的训练就可以让他们看到虚假的信息。她脸上作出恐慌的模样,心里却期盼着对方给自己来上这么一下。
“只是一个小侍女罢了,实在犯不着我浪费力气探察你的心思。”莉莉丝不屑的哼了一声,青色光球在手中熄灭。“你在这里安心等着吧,过几天自然会有消息的。”说着,莉莉丝朝房门走去。
“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林奕看着她的背影问道。
“不会。不过苦头还是要吃的。”莉莉丝沉默了几秒钟后,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回答。
房门打开,又悄无声息的阖上。林奕算了算时间,萧显已经被困了十个小时了。她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在这个到处都是敌人的地方,能够依靠的只有他自己。
底比斯白银之塔。三层会客室。
萧显困兽一般在房间里徘徊着。水镜中倒映出他焦急愤怒的脸色,让艾尔和吉尔伯特法师两人的心情变得越来越轻松。
“怎么样,地图还原出来了吗?”吉尔伯特法师头也不抬的问道。在他两人身后,底比斯十一世和塞恩斯两人忙得满头大汗。他们将一条条纸条拼接在一起,然后在线圈密集的地方画上三角实心符号。
“还没有。我们需要时间和帮手。”底比斯十一世小心翼翼的离开刚刚拼接好的地图,然后很斯文的打了个喷嚏。生怕自己的气息会引起房间里的气流紊乱,然后让一整天的工作成果烟消云散。
“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密,帮手是不会有的。”吉尔伯特法师面无表情的道:“不过我们可以让这位知情者再多呆一天时间,直到他精神崩溃为止。”
“那样会奏效吗?”塞恩斯不解的问道。
“根据我们已知的情报来推断,在给他最后一击之前,首先要让他的抵抗意志下降到最低。”
“你们要和他签订契约?”底比斯十一世表情古怪的道:“你知道那种道具有多么稀少。值得吗?”
吉尔伯特法师转头粲齿一笑,“仇恨才是最好的契约。”
“好吧。”底比斯十一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真希望你们能如愿以偿。那样我先祖留下的遗产就能够保留下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笼中的困兽不再走动。而是蹲坐在房间的角落里,呆若木鸡。脸上写满了绝望。
艾尔轻轻颔首,“看来火候差不多了。吉尔伯特,你去给他添点柴禾。”
吉尔伯特沉稳的点点头,捧着一个水晶球走了出去。十几秒钟后,他出现在水镜术监控下的房间里。
听见了响动,萧显抬起头来,木然望着这个新族法师。
“你好。尊贵的客人。”吉尔伯特将水晶球放在手边的桌子上,脸上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微笑。
“不要装神弄鬼了。卡蒂的父亲在哪儿?”萧显的声音沙哑且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意。
“我从你的声音里听到了恐惧。”吉尔伯特法师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揭穿了对方色厉内荏的本质。他指了指水晶球道:“真相在这里,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我不可能为你们效力。不要痴心妄想了。”
“不要着急做决定。”吉尔伯特法师道:“你不打算先看一看吗?”
萧显哼了一声,懒得理会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深渊人。
吉尔伯特法师不以为忤,将一块魔晶石放在水晶球的旁边。“您想看的话,动一动念头就可以了。祝您愉快。”说完,飘然退了出去。
房门才刚刚关上,水晶球的光芒就闪亮了起来。
艾尔的脸色才刚刚松缓,便看到那动人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她冷笑了一声,自语道:“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吉尔伯特法师快步回来,盯着水镜术的监控画面看了几秒钟。见房间里的光芒不时亮起又熄灭,不由得瞠目道:“这人的意志力好强!早知道就该多留下一个魔晶盒。”
“不用担心。”艾尔胸有成竹道:“他每一次动念都会激发水晶球里蕴含的映像,而每一次压制则要消耗他大量的精力。就算是铁人,都有撑不住的时候。你看……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
果然,随着她的话语声,水晶球的光芒越来越盛,隐隐有人物影像出现,投射到萧显面前的墙上。两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关注着房间里的动静。
萧显大喝一声,重重一拳击在墙壁上。手背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水晶球的光芒一闪而逝,而萧显也像刚刚经过一场鏖战似的,瘫软在墙角里,气喘吁吁。
“不得不说,他的意志力确实强悍。”吉尔伯特凛然道。
“但越是这样强悍的人,跪倒在我们脚下的时候就越有征服感不是吗?”艾尔轻笑道:“下一次,他动念再起的时候,就是他臣服的时候了。那一刻,不会让我们等待太久。”
她话音还没有落下,水晶球的光芒再一次的闪烁起来。果然不出艾尔的所料,这一次萧显再也没有力量阻止自己的欲望。光芒大盛,人物景象从球体里喷薄而出。他只是愤怒的咆哮了一声,心神就身不由己的沉入了幻境之中。
他知道那不是幻境,而是早已经发生而他却从来都不愿意回想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