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比斯白银之塔。三层会客室。
这是一张拇指宽,巴掌长的纸条,可以看得出,伦特大公以及他背后的那些实权人物们对自己的防备之心昭然若揭。萧显猜测,这应该是从一张完整的图上裁剪下来的。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张军用地图。尽管割的支离破碎,但那几条等高线却出卖了它根本的来历。
这应该是一片山脉,应该出自安宁堡测绘队的保险箱。
他皱眉抬头,望着伦特大公道:“只有这一张纸条,恕我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你只需要将这图上的线条的作用说出来即可。”伦特大公抱着膀子道:“其他一概无需过问。”
萧显冷笑,却在快速的思索着深渊人的意图。他们应该在策划一场新的军事行动,目标自然是帝国的边防线。那么哪里才是他们进攻的重点呢?桑梅草原、玉门关还是大陆桥方向?
不!这不应该是任何一个熟知的进攻路线。在上述的三个进攻点同时也是深渊人与帝国的主要交战区域。那里的地形对于双方而言都不是秘密。一处多山的环境,又不是他们熟知的地域。那么……也只有一处地方可以解释了。
蜀州!
伦特大公以及深渊的当权者们还是低估了萧显的能力。他们以为把地图切割的支离破碎就无法让对方看出问题,谁料到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痴情的男人,更是一个战略战术眼光都极高的精英。
既然已经猜到了他们要进攻的方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萧显提起笔来,不假思索的在图上添了几笔。将纸条推了回去,淡淡道:“已经好了。”
图上的线条密集处,只是多了几个实心三角符号。伦特大公狐疑道:“能告诉我,这些线条的作用么?”
“无可奉告。”萧显冷冷道:“我现在做得事情,已经超出底线了。再多做一些,行同叛国。”
伦特大公暗自压抑着怒气,沉声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卡蒂的下落了吗?”
萧显沉默以对,但紧紧抿着的嘴角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说吧。”伦特大公诱惑道:“都已经做了九十九,还差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么?想想卡蒂,难道你就无动于衷么?”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萧显艰难的道:“那些线条所起到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高度。”
“高度?”伦特大公疑惑的望着他。
“你们无需了解更多,只需要明白一点就可以了。”萧显不耐烦道:“线条越密集的地方,就意味着地势越险峻。这种密度的等高线,意味着你们需要很多的梯子和绳索。现在,你应该把我想要知道的告诉我了吧。”
伦特大公诡秘一笑,“你想知道?抱歉,我不能告诉你。除非你做的更多。”
萧显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怒视着伦特大公,哼了一声。“卑鄙。”
……
与此同时,勃艮第酒庄。
白天的时候,酒庄的大厅里只有几个老酒鬼。他们连血管里都流淌着酒精,早已经到了每个小时都离不开酒的地步。用坎恩的话来说,这些人最想要的归宿就是在酒桶里淹死。
当然这种情况并不是绝对,有时候也会有例外发生。比如想喝“霸王酒”的赖皮鬼以及来找场子的同行。前者仆从们一顿拳脚就能让那些脑子里进了酒瓶的家伙们清醒,而后者就需要酒庄的主人亲自出马解决了。
接到侍从的报告后,百里春江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袍从酒坊里走了出来。自从在深渊之城定居之后,他很少会在白天出门。上一次出来,还是那天去艾尔那里举报那个假冒的令狐谷雨。
大堂领班站在长廊尽头毕恭毕敬的等着,酒庄的规矩很严,违反规定的人只有解聘一条路可走。是以规矩就是高压线,自从酒庄开始营业至今,还没有人敢于触碰坎恩和百里春江的底线。
百里春江走出来,皱着眉问领班道:“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急?”
大堂领班是个四十来岁的新族人,他凑过来在百里春江耳边嘀咕了几句,退回来之后发现酒庄的实际掌控者眉头蹙的更加紧了。
“当真?”百里春江沉着脸问道。
“千真万确。”领班欠身回答,垂着手等待对方的发落。
百里春江道:“那我去会会她。你来带路,不要声张。”
领班点头应是,然后带着百里春江走到了前厅。两人刚一进门,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这种白开水也似的东西,你们也敢称之为酒?”
百里春江循声望去,只见大厅一隅的圆桌上,横七竖八倒着几个空了的酒瓶。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少女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酒庄里卖出的酒,并非是蒸馏器里蒸出的原浆,而是兑过水的。毕竟百里春江要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兑水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但即使如此,勃艮第酒庄售出的烈酒,也可以称得上是深渊之城的良心产品。再没有另外一家酒庄能够拿出这种烈度的酒水了。
此时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少女言称这里的酒与白开水相类,百里春江心中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愤怒,而是想要大笑三声。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应们闪开,然后走到少女面前,低头打量着摆了一桌的空酒瓶。
领班过来报告时,还说这找茬的客人已经喝了三瓶兑了一半水的葡萄烧。这耽误了十几分钟的功夫,桌子上的空瓶竟然已经达到了七个。后来的四个很显然是侍应们孤注一掷的结果。他们拿出了只兑了三分水的精酿,结果还是换来了少女的轻视。
不得不说,这少女真是海量。百里春江暗自咋舌,目光向上移动到了少女的脸庞上,只见她一双眸子湛然有神,哪儿有半分的醉意?只不过看清了对方的相貌时,百里春江心中咯噔了一声,表情僵硬了一下,瞬即便恢复如常。
“果然强手。”百里春江轻轻敲着空瓶,冷冷的道:“不知是哪位同行把您派来找茬的。这酒……不够烈么?”
少女扬眉望去,傲然道:“我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酒客而已。你这黑心的老板,卖酒也罢了,为何要在酒里兑水?难不成你这酒庄不过是哄人的幌子,所有的酒都是勾兑出来的吧!”
少女声音甚是响亮,这话一出,引得几个醉醺醺的酒客朝这桌探头探脑。百里春江的脸色登时便阴沉下来,“你别不知好歹。原浆自然是有的,就看你有没有胆子喝。”
“只要不是穿肠毒药,再烈的酒又如何?”少女傲然道:“尽管拿来便是,我一概接着!”
“再过半个时辰,就有一锅新酒酿出。你若是有胆,就随我来。今日不让你从这勃艮第酒庄横着出去,百里自砸了招牌回老家。”百里春江环望四周,见酒客脸上都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模样。气哼哼伸展了手臂,朝着那少女道:“请!”
“去就去!我怕过谁!”少女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昂然朝大厅的后门走去。酒客们不依,顿时鼓噪起来。纷纷嚷着也要老板给他们倒一点更烈的酒尝尝。领班急的跳脚,频频朝百里春江使着眼色。百里春江朝他招了招手,领班小跑着到了他的面前。
“待会给这帮酒鬼烫几瓶兑三分水的精酿,就说是刚接出来的原浆。”百里春江附耳交待了一句,朝少女道:“来吧,今日倒要看看是你海量深渊无敌,还是我这勃艮第葡萄烧盛名无虚!”
少女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跟着去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坊,百里春江警惕的环望了四周一眼,紧紧关上了房门。
“林奕学妹,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百里春江谨慎的没有靠近她,而是站在门后轻声问道。
“很意外吗?”林奕背着手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淡淡道:“我以为你的老师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我确实掌握着所有的计划,但是这计划中并没有你的部分。还有,你是如何找到我的?”百里春江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在敌人的腹心之地,每一个认识的人带来的不仅仅是亲近感,或许还有致命的危险。
“百里公子的大名如同暗夜里的明灯一般耀眼,找到你会很难吗?”林奕嘲笑了一声,正色道:“我带来了老师的一封信。”
“老师?”百里春江微微侧头,哼道:“哪个老师。”
“能称之为你我共同的老师,除了他还有谁?”林奕警觉的道:“这里安全吗?”
“绝对安全。”百里春江回答了一声,将门闩上。走到少女面前,伸出手来。“信呢?”
“在看信之前,有一个命令要告知于你。”林奕将一个信封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来,放在百里春江的手里。
“你说。”百里春江疑惑的望着她道。
“自即日起,你的代号变更为礁石。深海代号暂时封存,待时机成熟后,择机启用。”林奕缓缓道:“……命令发布者:孙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