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轰隆”一声,天空滚来一声惊雷,将五郎震倒在地,李福请来的四大天神遂附在家丁身上。等五郎爬起时,只见四个家丁化为青面獠牙的天神捉着马鞭劈头盖脸地向他抽来。“天神”们边打边问:“恶少、恶少,今后还敢横行霸道?”五郎一边杀猪似的叫唤,一边连说:“不敢了,再不敢了!”围观的人们看不到天神,只见五郎直向四个家人求饶,个个称奇说:“往日只见主欺奴,今日为何奴打主?”人们看着五郎被四个家丁用马鞭轮流抽着都感到解恨。那五郎像个陀螺一样被抽得团团转圈,却不敢还手。
此时的五郎帽子掉了,衣服破了,鼻子流血了,眼睛也肿了。李福觉得恶少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便上前说:
虎狼虎狼莫逞凶,作恶多端世难容:
今后若不改恶行,打入地狱难超生。
李福将铜杵一挥,面朝天空说声:“饶他去吧!”此时精神失控的四个家人好像才明白过来,知道打错了人,便上前跪下忙向主子赔罪。
五郎从来没吃过亏,也没丢过这么大的人,便说了声:“回去再跟你们算账”说完拔腿欲跑,但心中却十分不服。忽然他心生一计,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对李福说:“多谢大哥不杀之恩。请问大哥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今后也好报答。”李福为人憨直不知遮掩,竟脱口说:“报答不必,我叫李福,家住庄浪卫梨树川李家堡。今后只要你改过自新,就算谢我了。”“啊,莫非你就是为农户祈雨、翻地、压沙、种花,名满南乡的李福么?”李福说:“正是本人。”
五郎一听,知道李福是个奇人,便不敢胡行,心中却想,听说李福出家当了和尚,却怎的像个秀才模样?罢、罢、罢,我先找父亲商量,然后看我怎么慢慢收拾你!
恶人走了,群众纷纷围上来说:“你就是专门帮咱穷人的奇人李福啊!谢谢你教人们压沙、抗旱保丰收的妙法。”有的说:“李福,希望你为咱凉州城除却这群虎豹豺狼吧,这畜生真把我们害苦了!”
此时,聋老人还躺在地上,额头上碰出了血。玫瑰赶紧扶起老爷爷,用自己的手帕擦去老爷爷额头及长眉毛上的血迹,又唤饭馆的伙计端碗热汤,灌进老爷爷口中。只听聋老人颤巍巍地开口对李福和玫瑰说:快走,你们闯祸了!那恶少的爷爷是凉州城有名的恶霸寇武嘟,寇武嘟之子寇巴田正是你们庄浪卫的千总。你们今日收拾了他,今后怕要招灾惹祸呀!”李福说:“有理不怕虎狼凶,好人自有天照应。”又说:“你老人家还是小心走路为好。”只听聋老人一边向前走,一边口中喃喃自语道:
福是佛,寇如虎,福寇恩怨因花姑;
世间红颜多薄命,血溅玫红花入土。
肝胆破时泉水苦。福皈我佛寇变猪;
驱猪驮砖修古刹,功德圆满还我杵。
老人边说边走,李福听得奇怪,觉得话中有话,转身欲向老人请教时,只见老人在人群中一闪,早已踪影难觅。
李福突然觉得此老者好似几月前梦中教他佛法的老和尚,却因蓬头垢面,并且一直站在灯下,面相看不清楚,心中似觉不妙。见夜色已经不早,他便引玫瑰前往一家面馆,吃了一碗扁豆面,又买了一个沙罐,盛了两碗,叫玫瑰用头巾包好,避开众人,速速出城。
他们来到南门外沙丘处,李福让玫瑰照来时骑杵闭眼,只是他让玫瑰左手抓住杵头,右手抱定沙罐,李福改骑在后面,说声“起”,宝杵便飞腾起来。玫瑰骑在前面,只觉风更紧,声更大,飞得更快,但因骑过一回,心中却也不怕。一霎时风停声息,双脚落地,玫瑰睁开双眼,见是自家后院,便欢天喜地地向前院跑去。
玫瑰看到堂屋内油灯明亮,知道爹妈还未睡觉,便赶忙推门而入,竟把二老吓了一跳。大妈忙问:“疯女子,玩疯了,都快交夜了才回来!”喝多了,玫瑰酒,一直在炕上歪着的爹爹听了也一骨碌爬起来略带责备地说:“白天和你师哥在一起还玩不够,看叫你娘好心焦。”玫瑰却兴致勃勃地说:“我和师哥去凉州观灯了,可热闹啦。”
父亲用手摸摸闺女的额头说:“你没发烧,也没喝醉,咋尽说胡话哩。你说你去了凉州?”玫瑰喜不自禁地嗯了一声说:“不信你看,师哥还买了两碗扁豆面,说是让爹和妈趁热吃呢!”说着,玫瑰解开头巾,将沙罐放到炕桌上。
王神医定眼看时,确系凉州沙罐。这时玫瑰从柜上拿下两只蓝花瓷碗,将扁豆面盛在碗里,端给父母亲吃,饭还直冒热气。王神医常去凉州行医,最爱吃的这扁豆面他是认识的,尝了一口觉得确系凉州正宗的扁豆面,于是惊奇地问:“那你俩是咋去的?”“我是骑着师哥的杵杖飞去的。”这时玫瑰才想起师哥来,忙唤师哥时,哪有他的影子?玫瑰便将观灯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当说到碰上寇五郎逞凶狂时,只听父亲“啊”了一声说:“你们惹寇五郎了?”玫瑰争辩说:“不是我们惹他,而是虎狼逞凶,被我师哥制服了。”王神医摇摇头说:“没那么简单,那寇五郎是咱庄浪卫千总寇巴田的儿子,凉州有名的恶霸。凉州城遭其残害的姑娘不计其数。但凡被他们瞅上的姑娘,没有一个逃过其毒手的。据说其祖父寇武嘟年轻时曾是北方某地的绿林强盗。清兵入关时,他投在多尔衮门下当马倌。那多尔衮为了培植势力,见寇五嘟身高力大,武功不凡,对其忠心耿耿。就把他安排在凉州做知府。寇武嘟坑、蒙、螵、赌、拐五毒俱全,人称‘寇五毒’,称寇巴田为‘寇霸天’,称五郎为‘如狼’。”王神医顿了一下叮咛玫瑰说:“这事恐怕没完,今后你和你师哥外出一定要小心,切莫胡跑乱行。”玫瑰点点头说:“知道了。”
玫瑰满腔的高兴被爹爹的凉水泼得心中不快,自己也困了,便告别二老回自己屋内去睡。
且说寇五郎当晚回到家里全身疼痛难熬,虽然心知是李福召来天神在教训他,但口中还一个劲骂四家丁瞎了狗眼,并让四家丁互相对打,直打得一个个鼻青脸肿口角出血才算罢休。
其祖寇武嘟听说孙子观灯吃了亏,便急忙人室来看。正好寇巴田回家来过元宵节,便也前来儿子房中探视。寇武嘟责骂寇巴田说:“看你管教的好子民,竟敢在太岁头上来动土!”寇巴田说:“平时也听说过李福是个奇人,还说他已经断指出家,半个县的农户因他而过上了好日子,庄浪卫的租税也不再难收,却从未听过李福跟人斗殴之事。可能是这小畜生不争气,又去抢女人,碰上了对头。”寇武嘟呵斥说:“儿子叫人打成这样了,你还长他人志气!”寇五郎一听爷爷撑腰,便贼心不死地说:“你们不知道他领的那个姑娘比天仙还美吗?你们见了也不会放过的。”说着还呜呜大哭,撒起娇来。
寇武嘟一听凉州城有比天仙还美的姑娘,便兴趣大发地说:“只要美女人了凉州城,还怕她飞了不成?”一边哄孙子说:快快睡觉,睡醒了明日爷爷替你去找天仙。”不料寇五郎却说:“让你找,你找到后还有我的份吗?”在儿子寇巴田面前孙子这样说,气得寇武嘟红着脸说:“你个龟孙子尽胡说八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完爷仨各自去睡觉。
翌日,寇武嘟吩咐家人四处查找昨晚观灯的姑娘。家丁把整个凉州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难道真的飞了?”寇巴田不相信地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寺,待我回衙后再作商量。”寇巴田说完匆忙催下人备马,当日就带儿子向庄浪卫驰去。
再说李福从凉州观灯回来的当晚,因时过子夜,再没上山,他转身向家里走去,见父母已经睡觉,李德刚从街上打牌回来,二人便到李禄住的南屋说话。
李德见兄弟穿了一身秀才行头。便打趣地说:“二弟,是否熬不住清苦,准备要还俗了?”李福说:“你胡说啥呀,我今晚陪师妹到凉州去观灯,为了行走方便就穿了身俗衣,否则和尚领个大闺女看花灯叫人咋说呀?”李德说:“什么,你到凉州去观灯?凉州那么远,你当天去当天回。别吹牛了。你是否把姑娘领到红城子转了一转,就哄姑娘说那就是凉州哇?”李福说:“出家人不讲诓语,你忘了?”李德说:“除非明晚你把我也带到凉州看一回灯,我才相信。”李福见大哥一直不信,只好说:“行,明晚饭后你在河边等我。”李德说:“一言为定。”
第二天晚饭后,李德告诉妻子他要去凉州观灯,让她早点睡。妻子也不知凉州在哪儿,还没等问明白,李德已经出门。到了河边,李福已在那儿等候。他让李德闭上眼,二人骑着铜杵,李福口中念念有词,二人便腾空飞起,一霎时到了凉州城。因为是最后一晚,所以观灯之人并不比元宵节少。头晚由于恶人干扰李福没有看完全部花灯,今晚他身穿袈裟,见寇五郎一伙还在到处搜查,见了和尚却并不盘问。
他听人讲,西街的“黄河灯”十分壮观,便拉着李德直奔西街。李福看到彩门之内竖起一根五丈多高的杆子,杆上挂着九莲宝灯、吊斗和旗幡,周围有三百六十根灯杆,挑起三百六十盏花灯,按九宫八卦之势,分九座城池,摆成九曲黄河连环阵,观众须按八卦方位,踏九城而出,方能尽观其妙。出了灯阵,李福领李德也吃了一碗热乎乎的扁豆面,然后找个客栈住下了。
李福说:“大哥,我明天有点事,打算早早出发。你在凉州多玩一天。我这里有二十几个铜钱,你吃一碗饭交一个钱,钱花完了,也就到家了。”李德说:“你先走吧,这凉州咱头回来,我还要多玩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