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仁安一进屋，没看佳姨娘和婉姨娘刻意摆出来的美好姿态，反倒是先看了一眼柳玄霜和柳如意。
意外的没看到柳玄霜淡定的神态。
反倒有些着急，不由有些失望。
“请母亲安。母亲今日可安好？”柳仁安先给老夫人请安。
“不好。”老夫人抻着脸。
“怎么回事？怎么兴师动众的都在这挤着。老夫人看着你们这幅样子心情能好么？”柳仁安怒道。
当朝以孝道治国，身为丞相，柳仁安自然更是孝顺。
是以，就连老夫人宠爱的丫鬟，都比府里面不受宠的小姐过的好上许多。
就像之前柳如意那个样子。
“你说，怎么回事？”柳仁安随手一指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恰好，就是今天给柳如意解围的那个。
柳如意内心有些窃喜。
她在老夫人这已经待了好几日了，对这些丫鬟们自然是熟识了。
这大丫鬟长得俏丽，一笑脸上还带着两个小梨涡，姿色很好。身形也好看，性子更是讨巧，颇有当年老夫人身边最受宠的丫鬟佳姨娘的架势。
结合上辈子的记忆，如果柳如意猜的没错的话，老夫人是想培养这丫鬟，以后收为义女，送去给朝里面和柳仁安年纪差不多，甚至比柳仁安年纪还要大的那些同僚，做妾的。
显然，这个名叫苏苏的大丫鬟，是不愿意做妾的。
苏苏口齿很是伶俐：“今日老夫人午睡的时候，太太带着几个嬷嬷，急急的过来，说是有要事要老夫人做主。”
柳如意心底窃笑，敢打断老夫人午睡，赵氏单凭这个已经足够引起柳仁安的怒火了。
“太太说事关重大，关系到老爷的身家性命和相府前途，又叫上了几位姨娘，径直去了二小姐的院子。路上，太太说老爷这几日夜里总是头疼，半夜里总是说胡话，好像是被人用了厌胜之术的样子。老夫人当时被奴婢扶着，奴婢瞧着老夫人担心的手都发抖了。”
好样的，苏苏，句句不离老夫人。
“到了二小姐院子的时候，二小姐正在院子里，因为中午时候绣花戳破了手指，回去准备换一身一副，奴婢见到二小姐的时候，二小姐衣裙上确实有血迹。接着，就是太太下令让嬷嬷们到处翻看查找。”
看了看柳仁安越来越低沉的脸色，苏苏一点也不为所动，声音依旧清亮。
“太太身边的赵嬷嬷径直去了院墙边上，在桂花树底下翻出来一个布偶，上面写着的却是二小姐的生辰八字。”
很好，苏苏好样的，柳如意忍不住在心里给苏苏喝彩。
这番话说的。句句都像是实情，句句都给赵氏挖坑。
中午赵嬷嬷确实径直去了院墙边上，装模作样的看了几棵树，就在桂花树底下翻出来那个布偶了，中午时候，因为时间紧急，柳如意并没有埋太深，只是浅浅的一层土盖住布偶。
但是这么一说，就好像是赵嬷嬷早就知道那里有压胜娃娃，过去就翻出来了一般。
“奴婢有话不敢说。”苏苏一边看着柳仁安的脸色，一边往老夫人身后瑟缩了一下。
“有什么不敢说的，说出来，有我这个老不死的给你撑腰。”老夫人拐杖顿了顿地，发出咚咚的响声。
柳仁安也连忙道：“母亲能长命百岁的，你尽管说。”
苏苏得了保证，就更加大胆了。
“那赵嬷嬷一翻出来压胜娃娃，就大声嚷嚷说，太太，这里有一个脏东西。看看这血迹还如此新鲜的模样，一定是大法力才能维持的，这厌胜之术肯定厉害着呢。”
“接着老夫人就怒了，呵斥赵嬷嬷，叫什么叫，生怕别人听不到么？”
“别的奴婢不知道，奴婢倒是觉得那娃娃很像是坊间流传的，让女子越长越像男子形状的恶毒诅咒？怪不得这两日看着二小姐多少有些举止粗豪。”
苏苏的话音落下，柳仁安的脸色已经漆黑如墨。
这是家丑，赵氏带着赵嬷嬷设计一个府里面的庶女，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还把老夫人气成这个样子。
“赵氏，你可知罪？”柳仁安抻着脸，大声怒喝道。
竟然是不问，直接定罪了。
赵氏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老爷，妾身冤枉啊。”赵氏张口就把柳如意给逗笑了，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柳仁安的眼睛看向柳如意，见柳如意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怒气更胜，“如意都那样了，你还有什么冤枉的？非要都撕扯明白了你才肯认账？赵氏，留给你点脸面，别自己不要。”
“父亲，都是女儿的错，不关母亲的事。”柳梦雪扑通一声跪下，李姨娘的脸色瞬间铁青。
恨恨的扭着帕子。
“是女儿去告诉母亲，女儿看到二姐半夜里起来再花树底下埋小人的。”柳梦雪一脸悲愤的样子，看上去颇有些义愤填膺，还有点视死如归的架势？
柳如意觉得自己看错了，这事儿虽然做的恶毒，弄不好整个相府都完了，可是不至于就处死她啊，用得着视死如归吗？
况且，柳梦雪自来没脑子，大家都是知道的。
可是这话里，漏洞也太多了吧。
首先，是半夜看到，半夜你不在院子里睡觉，跑去隔着半个府那么远的千静院外面干什么？
因着祖父的爱好，府里的各个院子的院墙都是是低矮的土石墙，虽说才到人肩膀那么高，但是埋东西不是都得蹲着埋么？还有谁是站直了挖坑的？
就连今日那个三等小丫鬟看到有人埋东西，那也是因为院子白天都是不许关门的，除非有特别的情况。
而晚上，是必须要锁门的，从外面，是看不到院子里面的人干什么。
还有，虽说院子里晚上也都挂着一盏灯笼，可是光线实在昏暗，就算侥幸能看到有人在那里，也根本看不清是谁，怎么就一口咬定是二小姐呢。
漏洞最明显的，其实是今日赵氏去找老夫人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说的都是柳仁安不对劲。
不说柳仁安很少愿意去赵氏院子吧，赵氏是如何发现的。
单就压胜娃娃身上的生辰八字是柳如意的，就解释不了。
何况，白天那群人里面，是没有小姐在的。
“三小姐说的倒是轻巧，妾身倒是想不规矩一次，问问三小姐，老爷在哪个院子里歇着，别装作大家都不打听，太太说这几日老爷不对劲，可这几日老爷在太太院子里就歇息了一晚，到底太太是如何觉得老爷不对劲，而这几晚老爷在的院子里竟然连姨娘带守夜的丫鬟都没发现呢？”
因为涉及到女儿，李姨娘也聪明了起来，“反正，老爷在我院子里歇息的两日，我都是后半夜才睡的，老爷安安静静的一点不对劲的都没有。”说着，李姨娘还透着几分得意。
“妾身没有李姐姐的仔细，可妾身也没发现。”有人起了头，就都敢说了，婉姨娘也连忙作证，只是声音里面都透着娇媚，显然作证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勾着柳仁安今晚去她院子。
“妾身也没发现。”佳姨娘见其他两个姨娘都说了，不好显得特别，怕被人怀疑她和赵氏同流合污，连忙作证。
柳玄霜恶狠狠的盯着柳梦雪，平时觉得柳梦雪脑子不聪明，挺好用的，现在觉得柳梦雪简直就是没脑子，坑的她们母女有口难言，比先前更难解释了。
知道的是柳梦雪主动说的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赵氏逼迫她顶包呢。
柳梦雪也傻眼了，刚刚临时做了决定，只有李姨娘知道一点，却因为李姨娘不同意她顶包，根本没有和她说今天在柳如意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是根据一点皮毛猜测，刚刚光想着替赵氏顶了包，回头赵氏帮她弄到进宫的帖子，进宫该如何如何，完全没仔细想该如何说。
刚刚见时机成熟，连忙就说了准备好的说辞，竟然被挑出来这么最大的漏洞。
“父亲和祖母不必为难，孙女并无大碍。”柳如意脸色苍白，形容委顿，仿佛都有些坐不稳了，声音也低低的，透着一股子虚弱劲儿。
“就算是不为了你，也饶不了，当今圣上最是反感这些事，脑子里不知道都塞了些什么，想连累整个相府都出事么？”老夫人拐杖墩地声音特别响亮。
“二丫头，你过来祖母身边，祖母给你撑腰。好好治一治府里这风气。”因为老夫人难得的表现出来亲近。
柳如意也不怕被别人嫉妒，连忙被香依扶着过去，在老夫人脚踏上坐了。
老夫人手轻轻拍着柳如意的肩膀，柳如意拿帕子掩着嘴，轻轻的压抑着咳嗽了几声。
香依在旁边暗暗咋舌，小姐演戏演的真好，竟然比四小姐咳嗽的还像真的。
“都不必说了，赵氏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既然你晕了头，做梦都当成了真的，就在院子里好好养病吧，管家的事暂时就交给……”柳仁安拿了一个理由出来，算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大家也只好当成是赵氏晕了头，默契的都不再提了。
“管家的事，就让佳姨娘来吧，佳姨娘早先在我身边也是管着大事小事的，熟练着呢。佳姨娘做不了主的，就来问我。”老夫人一锤定音，给佳姨娘捞了点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