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久没看你打篮球了嘛,所以我本来是打算到综合体育馆看你们篮球队训练的。”听见师楠优的问话,朵拉有些不开心地撅起了漂亮的嘴巴,但这个动作并没有破坏她容貌的完美,反而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娇俏可爱,“谁知道刚到综合体育馆,就听那些还在训练的男生说你送一个被篮球砸晕的女生到医务室来了,所以我就顺便过来看看喽。”
尽管朵拉说的话题和我有关,可是她一眼也没看过我,反而将全部注意力放到了师楠优那件皱巴巴的衬衫上。她那修长秀美的眉毛在看到上面的斑斑泪痕的时候,微微地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很不开心。
看到朵拉的表情越来越不高兴,我的心脏“怦怦”地狂跳起来。我在心里暗自猜测她和师楠优会不会是情侣关系。因为如果他们真的是情侣关系的话,那我和师楠优现在的这个样子也确实太糟糕了。她要是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该怎么办哪?我可不想给师楠优添麻烦。
我本来打算立刻向朵拉解释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可辩解的话在心中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久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不是有句话叫“解释就是掩饰”吗?不会说话的我只好傻乎乎地坐在病床上看着他们两个人发呆。
医务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师楠优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好,他看了看朵拉,又看了看我,突然开口对朵拉说:“朵拉,若纱是顾晓的妹妹,今年才考到我们学校的高一新生。今天她想看一看顾晓生前所在的球队,所以特地来综合体育馆看我们篮球队练球,结果在场外看球的时候,她不小心被希涵用球砸到了,所以我把她送到了医务室。”
师楠优一说完,朵拉脸上的血色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瞪大眼睛看着我,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和迷惑,她口里喃喃自语着:“她是顾晓……的……妹妹?”
她的声音里再也找不到刚才表现出来的镇定自若,我甚至在她这短短的几个字里面听出了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惧怕。那种情况就跟我对萧多多提到哥哥时,萧多多的反应一样——她们似乎在为某个共同的秘密紧张着。
我的心情骤然变得有些焦躁起来。我一把掀开被子,赤着脚一下子从床上跳到了地上,走到朵拉的面前直视着她的双眼问:“朵拉学姐,请问你是不是认识我哥哥顾晓?如果你认识他的话,你可不可以和我说一点儿关于他的事情?”
听我说完,朵拉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好冷漠,刚才在她眼底出现过的茫然和无措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刹那间从她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朵拉双臂交叉,抱住身体,摆出了一副防卫的姿态,然后勾起唇角挑衅地看着我,用嘲讽的口吻说:“我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可不是什么人都配认识的,像顾晓那种人,我怎么可能认识?他配吗?”
“什么叫做‘那种人’?你凭什么这么说?”从朵拉口中吐出的讥讽和尖锐的话语就像一根火柴,彻底点燃了我心底的怒火。从希涵到朵拉,他们不是用冷漠的眼光来看待哥哥的事情,就是刻意地伤害别人的尊严,我完全搞不懂这些人,他们到底怎么了?
就算我不知道哥哥死亡的真相是什么,可是对我来说,即便他的选择是因为对现实低头,我也绝对不允许别人这样侮辱他!
“我说的是事实,我不想跟你讨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朵拉厌烦地看着我,企图从我身边绕过去,却被我用手拦了下来。
我忍下满腔快要爆发的怒火,用力地直视着朵拉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对她说:“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或许朵拉学姐你的家里很有钱,所以你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在我面前表现得很有优越感。可是以我的眼光来看,和你相比,像哥哥那样能为别人带来幸福和温暖的人才是更重要的存在!和你做朋友,得到的只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可是和哥哥做朋友会得到平等和快乐,那是你现在不曾体会到的快乐,也是你以后不会得到的快乐!”
“我不稀罕,也不需要!”朵拉在听我说完之后气得满脸通红,曲线优美的胸口因为大口呼吸而剧烈起伏着,“顾晓那种笨蛋才不会让人感到温暖和幸福!他……他那种笨蛋死了真是太好了!”
她脱口而出的恶毒话语让我彻底震惊了,就连站在一旁准备上来劝阻我们之间口角的师楠优也停下了脚步,收回了伸向朵拉的手。
这么恶毒的话是普通的学生会说出来的吗?我十分怀疑是不是哥哥生前曾对朵拉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让朵拉甚至在他死后也没有减轻她的敌视。
我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对朵拉问出了这个问题:“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哥哥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
然而就在我问出问题的那一瞬间,两行眼泪从朵拉的眼眶里滚落下来,爬满了她白皙的脸颊。
那汹涌而出的泪水来得那么快,快到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因为我不明白,朵拉表现出来的一切不都是对哥哥的憎恨和蔑视吗?那么她现在流出来的眼泪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她……
看见朵拉蓦然落下的眼泪,师楠优再也顾不上许多,急忙走了上去把她抱在了怀里,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他对朵拉所表现出来的那份小心翼翼和怜惜,就像是在呵护着自己珍贵的宝物一样,脸上满是浓到化不开的心痛。
“朵拉,不要哭……不要哭……已经没事了……”
师楠优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回荡着,朵拉的身体突然一颤,似乎很惊讶。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然后把手放在眼睛面前进行了确认,直到这时,她似乎才相信自己落下眼泪的事实。
朵拉用力地咬了咬下唇,一把挣脱了师楠优的怀抱,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拉开医务室的大门冲了出去。
“朵拉!朵拉!”
师楠优跟在她身后大声地叫了两声,可是没能让她停住离开的脚步。他本来打算追出去,但回头看了看依旧站在原地的我,又停住了迈出去的脚步。
师楠优用带着歉意的目光望着我,对我解释说:“若纱,朵拉不是故意那样说顾晓的,她只是……”
看着师楠优有些惆怅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轻轻地替他补全了后面的那一句解释:“我知道朵拉她只是太难过了……我不会想太多的,毕竟我今天说话也不怎么好听。”
师楠优抬起头看向我,眼里满是困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在他看来,我似乎不应该这么快就原谅朵拉。
其实,他不明白的是,我真的能够理解朵拉的心情。看见现在这样尖锐地否定一切的朵拉,我仿佛看到了在最初接到哥哥死讯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我完全不能接受哥哥过世的现实,面对劝说我宽心的养父母时,我就是这样的态度,用尖锐的语言作为犀利的武器,戳伤每一个前来靠近我的人。
因为我真的太难过、太痛苦了,所以才不得不用这样的假面具来掩饰自己支离破碎的灵魂。因为我不想让别人同情我,触及我最后的骄傲和自尊的底线。
看到朵拉的泪水,我很快就明白,她不是讨厌哥哥,而是跟我一样,很在乎哥哥……她跟哥哥是什么关系呢?他们也是很好的朋友吗?
师楠优看着我,发出了一声叹息:“若纱,你来这个学校是为什么?你不会触景伤情吗?还是故意要折磨自己?”
“呵呵……”我一边苦笑一边摇了摇头,“我早就打算考春陵中学了。不过我一直没有告诉哥哥我的决定,因为我想给哥哥一个惊喜。你知道,外市的人想要考进春陵中学有多么难,如果不是抱着一定要跟哥哥一起生活的目的,我很可能会坚持不下来。”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哥哥在最后一封信里说过,如果我考上了喜欢的学校,他会送我一份我盼望已久的礼物,心里又满是酸涩和痛苦。
“可是这个考上春陵中学的惊喜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哥哥,就在接到春陵中学通知书的当天得知了他的死讯。”
至于约定……我和哥哥哪里还有约定可言?他明明亲手背叛了我们的约定,从我身边逃离,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唉……”师楠优也叹了一口气,说,“或许是因为高考压力太大,顾晓才会选择那样一条道路。”
“不会的。”对于他的这个猜想,我一口就否定了它的可能性,“哥哥他不是那种会被学习的压力打倒的人,一定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哥哥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说到这里,我加重了声音,像是要说服师楠优也像是要说服我自己一样,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坚持:“会长,既然我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不管是为了哥哥还是我自己,我都一定要查出他死亡的真相。”
我顽固的态度让师楠优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他想对我说点儿什么,却无从开口,只能沉默地看着我。
我和他相对无言地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对我说:“若纱,你在这里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东西,等会儿我再送你回女生寝室。”
看着频频看手表的师楠优,我猜测他可能也很担心朵拉,于是拒绝了他的提议:“会长,真的不用麻烦你去帮我买食物了,我现在还是想回寝室独自待一会儿。”
师楠优听见我的拒绝又接着说:“若纱,那我送你回寝室吧。”
我真的不想麻烦他,于是再次摇头拒绝了他:“不用了,会长,我想一个人回寝室。”
看出我的坚持,师楠优也不再劝阻我,和我在医务室外分手后就朝朵拉离开的方向跑去。
直到他的背影被拐角遮挡住后,我才慢慢地从另一个楼梯走下去。
我独自走出了大楼。夕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之下,但它的余晖依然染红了大半片天空,连天空中层层叠叠的云彩都仿佛染上了由深至浅的红色。
迎面吹来的微风已经没有白天烈日下的热度了,带着香樟树清香的微风轻拂在脸庞上,有几分清爽也有几分幽凉,让我沉重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见现在天色还早,我突然打消了回寝室去的念头,转身向操场走去,想一个人散散步。
位于综合体育馆后方的操场在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学生逗留了,只在操场远处的那头,还有几个参加了田径队的男生在进行着跳远和短跑的练习。
安静的环境让我忍不住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可是操场的板凳设在田径队的那一方,我不想过去打扰他们的练习,于是转过头看了一下周围,发现操场的一角有几副双杠可以供我休息。
走到双杠前,我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双杠上,一边维持着平衡一边翻过身体,稳稳地坐在了双杠上。
我用双手撑在身侧保持着平衡,眯着眼睛看向之前吸引住我注意力的晚霞,那漂亮的红色因为已经出现的星子看起来更加迷人。
我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地想,如果哥哥也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夕阳的话,他也会爱上这瑰丽的色彩吧?
只是我一想到哥哥特别严肃的表情,这样的念头又打消了几分,我甚至能够想象得出来,他会说什么话。他一定会说:“若纱喜欢落日吗?若纱喜欢的话,那哥哥也会喜欢哦。”
“呵呵……”我咧开嘴无声地笑着,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淌出来。哥哥他就是这样的傻瓜,什么都会顺着我、宠着我,把我当成小公主一样,从来都不会违背我的意愿和想法。
我记得曾经有一次在我们通电话的时候,我无意间告诉他,我好喜欢吃熊仔橡皮糖。结果在那个假期的期末考试上,哥哥考了双百分,可是他最后放弃了最想要的模型飞机,让舒阿姨给我买了几大包熊仔橡皮糖送到家里来。
然而那时开心地吃着橡皮糖的我,根本就不曾想到,哥哥为那个飞机模型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考到双百分……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把我吓得差点儿从双杠上摔下去。
我回头一看,发现希涵靠在双杠后的香樟树上,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我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在看见希涵的那一瞬间被彻底扰乱,心里就像被塞了一把火一样,情绪顿时变得焦躁起来。
我皱起眉头,看也不想看他一眼就大声说:“我在这里做什么关你什么事?走开啦!我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对于我的不友好,希涵却好像没察觉一样,他只是眯着那双褐色的眸子凝视着我,好像依旧在等待着我回答他的问题。
我又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于是冲动地从双杠上跳了下来。
我走到希涵的面前,仰起头看着他的脸,不耐烦地说:“你不走是不是?那好,你不走我走。”
我正准备转身从这个角落离开,没想到身后又传来了一句话。
“你在调查你哥哥的死因吗?那有没有什么发现?”
尽管是问话,可是当他用那种冰冷的口吻说出来的时候,我从里面听不出一丝感情。
他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转过头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不解。
然而希涵的表情在我的注视下,变得有些不耐烦。他没好气地问道:“你哥哥顾晓已经不在了,你调查这些又有什么用?如果得到的结果会让你难过,你还想调查下去吗?”
我不想回答希涵的任何问题,却感到好奇,他怎么知道我在调查哥哥的事情?他怎么知道顾晓是我哥哥?我明明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一丁点儿关于哥哥的事情!
突然,我想到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为什么会跟在我的身后出现在操场。因为我在医务室里待了那么久,早就摔门离开的他不可能和我偶然碰上的。
难道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希涵,惊讶地问他:“你偷听了我和会长的谈话?”
希涵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儿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他面对我愤怒的目光只是垂下眼帘,避开了和我的目光接触。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从他嘴里吐出来一句话:“偷听了你们谈话又怎么样?”
我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差点儿被他这句毫无悔意的话气疯了。我生气地冲着他大叫:“什么叫偷听了我们谈话又怎么样?你偷听了别人谈话还这么理直气壮,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尊重别人哪?”
“哼!”希涵听见我的话,发出一声冷笑,“人这种生物狡猾而且自私自利,有什么好值得尊重的?”
他这种尖锐刻薄的语气让我快被气炸了。难道他不是人吗?他说人是狡猾自私的生物,不是连自己也骂进去了?我很想跟他理论,可一想到和他吵架,还不知道从他嘴巴里会吐出多少伤人的尖刺,我又打消了和他说话的念头。
离开这里,到看不到他的地方去,不想再看到他出现在我面前!
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让我不再想和他理论。我用和他如出一辙的冷漠眼神看了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那个瞬间,我的左臂被人用力抓住,一拉,我的身体被拉得又转了回来,那张帅气却讨人厌的脸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距离近得让我觉得有点儿危险。我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希涵脸上的表情没有了一贯的冷漠,相反,他的表情带着些许疑惑和认真。
我不知道希涵又在玩什么花样,正想开口让他放过我,不要再烦我,却听见他以慎重严肃的口吻对我说:“你不要随便相信人,否则你会受到伤害。”
我愣住了。他疯了吗?从进学校一直到现在,一直在伤害我的人不是他吗?刚才把我气得半死的人不是他吗?
他用嘲讽的语气质疑我为哥哥说话的目的,用尖锐的语言伤害着我的感情,甚至在刚才,他还一点儿也不尊重我的个人隐私,在医务室外偷听我和别人的谈话。
明明就是他一直在伤害我!可是他现在竟然跳出来大言不惭地警告我。
他到底怎么了?然而我现在的心情也好奇怪……
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多么会伤害别人的“天才”,可是当我看到他的眼睛时,我心里有的不仅仅是怀疑,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掺杂在里面。
那种无法用言语说清楚的感觉让我觉得好焦躁,好慌乱。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你以为我会信你吗?”我边说边移开自己的目光,他的注视让我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希涵强迫地对上我的视线。他的眼神虽然冷酷,眼睛却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在他的眼中我看不到欺骗与恶作剧的意味,他的确是很真诚地在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的脑海里闪出一个莫名的念头——如果我现在不说点儿什么,那我可能真的会被他说服。
我用力地挣脱了希涵抓住我左臂的手,向后退了一小步,和他拉开了一段小小的距离。
距离的拉远让我脱离了那种仿佛可以被他说服的氛围的控制,我对他说:“希涵,我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怕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一个人因为害怕受到伤害就选择不去相信别人,那样他会活得很累,会活得比受到伤害更加痛苦。”
他的表情很迷惑,似乎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一样。
“就算……就算相信意味着被别人背叛也无所谓吗?你也会去信任吗?”希涵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好像是在问我,却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看着这样迷惑的他,我突然在心里想,他表现得那么冷漠是因为他不懂得和人相处吗?还是他想看我的回答是否能有让他嘲笑的资本?
“会。”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了他我的选择,“我会去信任那个背叛我的人。”
“对我们来说,或许背叛意味着会有人受到伤害,然而伤害可以促进人的成长。”我指了指地上的一株杂草,对他说,“每一株草都曾经是一粒草籽,它们想要成长,会经历风吹日晒,会被人无意地践踏和伤害。这些伤害并不是它们想要的,可是它们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人和这株草也是一样的。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拥有一帆风顺的生活,因为我们无法预料到的伤害是生命中的必然存在……可是我们只要坚信人和人之间同样存在相互的信任,那我们也会像这株草一样在伤害中茁壮成长。如果我们因为害怕受到伤害就不去相信别人,那么我们永远都只能做一粒草籽,被坚实的外壳包裹着,安静地沉睡在大地的某个角落,直至腐烂。”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淡淡香樟树清香的空气,心中一直盘旋着的不安和焦躁被这淡淡的馨香安抚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或许,这也是我说给自己听的话吧。我的不安源于内心的动摇,而此时的我,似乎已经重新确认了什么。
不想再和他多谈,也不想再看他那双迷茫的眼睛,我转身离开了操场。这一次,希涵没有拉住我,让我独自离开了。
然而,在离开操场的转弯处时,我回头看了希涵一眼,发现他还站在原地,维持着之前我离开时的样子,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
我有些搞不懂在操场上拦住我的希涵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只是让我感到有些困惑的是,他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的身边,用尖刻的言语阻挠我?还有,他为什么要偷听我和师楠优的谈话?
突然,一个念头从我脑海里蹦了出来——难道他和哥哥之前曾有过什么联系吗?
可是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轻笑起来……
在这个学期开学之前,希涵还只是一个初三毕业的学生,怎么可能和在读高二的哥哥有联系?倒是萧多多和朵拉,她们好像都知道一些事情。
我独自回到了寝室,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萧多多的身影,我想她应该是去上晚自习了。
尽管萧多多一直在生活上很照顾我,可是进入高三后的学习压力还是很大,所以她每天都会在图书馆上晚自习。
这样的生活虽然有一点儿冷清,但是对希望拥有私人空间的我来说,也是不错的选择。
泡了一杯薄荷柠檬茶,我坐到了写字台前拧开台灯,拿出了第二天会用到的课本开始温习功课。
然而,我才做了一会儿数学练习,就突然觉得好疲惫,怎么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做练习,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白天的片段。
骄傲的大小姐朵拉,告诉我关于哥哥的许多事情的师楠优,还有一直用各种奇怪的理由让我不要再调查下去的希涵,他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站出来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想要的那个答案,告诉我我想要的真相?
扔下笔,我躺到床上闭上了眼睛,用尽全力将那些脸孔全都从脑海里赶走,然而这时,哥哥的轮廓渐渐地浮现出来。
哥哥还是那样温柔地看着我,对我微笑……哥哥……我好想你……
“若纱?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哭了?”
萧多多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把我吓了一跳。我一下子从床上撑起身体,才看到她一脸担心地站在床边看着我。
我哭了吗?我伸手摸了一下脸颊,湿漉漉的温热液体沾满了整个脸庞——果然是眼泪。
我用力地把满脸的泪水用手掌擦干,努力地对她挤出一抹笑容:“多多学姐,我今天遇到了一点儿事情,所以情绪有点儿失控。”
看到我强颜欢笑的样子,萧多多皱起了眉头,小声地问我:“若纱,那些事情和你哥哥有关吗?”
“嗯……”看到她的脸色变差,我又补充说,“师会长今天告诉了我一些关于哥哥在篮球队的事情……我才知道哥哥在学校里其实过得很开心呢。”
萧多多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我的解释而变好,相反,她脸上的担忧更深了。
“若纱,如果顾晓在的话,他一定不想你为了这些事情烦恼。你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原因追查下去,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但是这样下去,会影响到你的学业,甚至是你的生活。这不是顾晓想看到的,也不是他希望你做的。”
“多多学姐……”面对萧多多的苦苦相劝,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是我始终有一个疑问盘桓在心头,挥之不去。
如果哥哥真的像我所得知的,过得很快乐,那么他怎么可能会走上那条道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直坚强的哥哥撑不下去?
在不断的思考中,一天堆积下来的疲惫很快将我击倒,让我沉沉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