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堂森严异常,主审声色俱厉,伏在地上的小月气若游丝,伤口的的血不停滴下来,染红了衣裳。
“你受何人指派进宫下毒?”
“我是番邦的人,是刺客......”
“你如何给圣上下毒?”
“我,我躲在人群里,用手指弹进去的......”
“你有这等功夫?纯粹一派胡言!你此时弹一个我看看!”
“我是将死之人,没有力气了.....”
“那你胸口的刀是怎么回事?”
“宫门封锁出不去,我心知逃不掉,想自行了断。”
“这句才是实话吧!快说,何人指派你下毒,如何下毒?毒药谁给你的?说!”
小月没有再说话,伏倒在地,眼目半闭,鲜血流淌出很远。
“大人,她死了。”差役探过鼻息后回道......
小月身死,让此案无头,这结果很多人不信服,太后也知道蹊跷,心中料个七八成,却也觉得最近事情够多了,牵扯下去会引起更大的混乱,皇上尚生死难测,此刻不宜追查,便下旨速速将小月定罪。虽身死也要枭首示众,暴尸三天,以儆效尤。
经过这一些列的事,三皇子和赫伊娜公主的婚期被推后数月。
一场蓄谋的弑君阴谋不了了之,每个参与者都最终安然脱罪,只死了个替罪羔羊小月。
皇上命大,没有被毒死,却是从此一病不起,经常噩梦连连,梦见秦妃宫里鬼哭神嚎,阴风卷地,吓得彻夜冷汗不退。太后也想起四十年前秦妃之事,心生愧疚,如今万长宿已死,但主谋是自己,为弥补过失,遂重修秦妃宫,并为秦妃宫里的死难之人做法事超度,希望亲妃能早日托生。
时至今日,病中的皇上想起好久不见了贤妃,太后见瞒不住,才说了贤妃得急病暴毙。
皇上若有所失,想起很多往事,毕竟十年夫妻,想到后来花妃进宫自己疏远了这个娴静温良的女子,心中很是愧疚,特下旨追封贤妃为荣德贵妃,地位只在皇后之下,不日风光大葬。真个:深宫粉黛三千过,壁上琵琶聊自伤。
道清得知此事时还在病中,幸好他不知三姐死因,否则必然急火攻心。纵是如此也是心痛难捱,听说贤妃大葬之事,心道三姐也算入土为安,自己可以放心斩断尘缘离去了......
正在此时,陈子谦却来到他门前,央求一见。
道清开门,陈子谦惊觉他的憔悴,只听道清冷声道,“陈大人官运亨通,前途无量,如今公事繁忙,还有空闲还来见我们这些乡野之人?”
陈子谦却消瘦得比道清还厉害,此时黯然道,“道长,我心知错了,还连累小月身首异处,不得善终,官场是非险恶,不是我等立身之处,我已决意辞官返乡,特来向故友此行。”
道清苦笑,“你若早日回头,何至如此?”
陈子谦惨然道,“大错铸成,悔之晚矣。却不知,道长今后有何打算?是继续北去,还是留在京城?”
道清叹气道,“玉郎已找到了他要找的人,能否相守,是他的事,我在人世间了无牵挂,即将返回天华山中。”
道清此时看上去目光澄澈,不染尘埃,陈子谦不知今日道清心如止水的模样,是因他那已魂飞魄散的三姐,却只道,“那道长保重吧!告辞!”
这一场风波后,陈子谦执意辞官,皇上虽不舍,但见他去意已决,只能由他。雍王失了膀臂,为了避风声称病不朝十几日,花太师自是得意,权臣的明争暗斗,从来不会休止。
当年的秦妃宫被修葺一新,当皇宫再筹划三皇子和赫伊娜公主的婚事时,赫伊娜公主却神秘失踪,皇宫内事多,不堪再起风浪,于是这场和亲终究是不了了之,对外只能说赫伊娜公主水土不服、思乡过度而死,按本朝公主大礼举行国葬,再给三皇子另择佳偶......珂漠汗国汗王派使臣前来参加公主大丧,只是一场喧哗,不过最后落下一座空坟而已。
皇上卧病在床,花贵妃略有失宠,但精明自负的她年仅二十二岁,哪能甘心?看皇上命不久矣,便将目光锁在意气风发的太子身上,深宫如海,妃子心,便是海底针。
雍王病中,王府里却进了个谋士,据说此人的目色发蓝,而且总穿着一件很宽大、拖在身后的蓝袍.....名字,叫蓝若风。
太后自此在宫中吃斋念佛,祈祷上苍,期盼皇上早日龙体康复,可是阴云惨雾开始弥散在皇宫周围。
道清眼见姐姐惨死,心如刀绞,一心绝了尘念,即刻动身返回师门。临行时,客栈空空只有他一人,玉郎已带着晴儿离去,妙儿也没了踪影。他看着依旧繁华的京城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万丈红尘,本以为修行漫长无比,谁知这一行却如此终结,到底不知何为天道、何为人心,自己这一路,到底又修行了什么。
茫茫然出了京城,孤身一人上路的他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个荒店之夜,一人在窗外笃笃敲窗,娇笑着问:两个大男人不睡觉,嘀嘀咕咕在干什么?......
且不说道清只身上路,却说玉郎带着晴儿,要返回当初修炼的那个池塘,但妙儿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她自此不知所踪。
三个月后,一场大雪降临京城,玉树琼花,分外妖娆,有人急急冲进太后宫里禀报:
“禀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驾崩了。”
太后手一紧,线绳断了,颗颗念珠散落一地,颤抖着忍住眼泪,闭目吩咐道,
“传懿旨,召文武百官、诸王进宫,昭告天下,太子择日登基。”
日月轮回又是一朝,太后怅然回望,思绪恍然回到四十年前,自己与秦妃并立夕阳下,秦妃曾忧虑重重地看着她道,“姐姐,我希望我怀的是女儿,让她无忧无虑长大。”
“是啊,她本无意与我争夺,我却终究杀了她,可我又换来什么呢?”
太后望着飞雪漫天,白发萧萧,潸然泪下。
一个月后,太子登基称帝,太后荣升太皇太后,皇后李氏为太后,花贵妃为怡太妃。
日月如常,江山依旧,人间四季轮回不止,只是一场场利益争斗中死去的人,永埋黄土。
紫阙繁华落,春去花成灰。
昔为帝王冢,今化尘沙堆。
将相如走马,日月有轮回。
冥冥黄泉客,上路难再归。
却看松林处,寂寞野云黑。
生时万般好,死后一墓碑。
人间有贵贱,魂魄无尊卑。
莫问落泪人,肠断是为谁。
.......
那个宁静的破落小庄园里,玉郎端着饭菜进屋,晴儿坐在屋里,眼巴巴看着他,玉郎笑道,“来,吃饭吧!”
晴儿慢吞吞拿起筷子,偷眼看玉郎一眼,忽然将手里的饭碗丢过去,玉郎闪身躲开,晴儿已经起身逃窜,玉郎身形何等快,刷地出现在门口,将晴儿拦住,晴儿吓得大叫,玉郎惊道,“这么久了,你难道一点都没有记忆,没有想起这是哪里,我是谁?”
晴儿放声大哭道,“我求你放了我,我要回家,我不认识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真的不是!”
玉郎绝望地看着浑身发抖的晴儿,这就是他万里迢迢寻找的人么?她是玲珑的意念留在人间的女子么?相处数月,她根本拿自己当绑架她的恶人。玉郎忽然想起了桃花村青青,当初她也这样哭过,求过自己,经过如许世事,一切却似乎又回到了原地,玉郎望着晴儿,不由仰天长叹.....庄园依旧,人却变了,自己的执念,又到底为何呢?
本卷终
预告:第八卷《槐树客栈:鬼仙篇》
导读:“……道清正想着,却觉得有人拍他肩膀,一惊回头,却见人群已散去。立在自己身后的,正是方才被斩首的老者。形容与昨日并无异样。道清吃惊地道,“是你?”
老者呵呵笑道,“是我,也不是我,昨日所见之我,并非是今日是我,今日之我,却也是昨日之我......你看,我不是在那里吗?”道清扭头看去,却见刑场上正在收尸,那老者的尸首并无亲人收殓,便由官家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