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陈子谦一路到了县衙,看见的景象更是吃惊,这里哪里是县衙?
破烂不堪,似乎是废弃了很久一般,一个人也不见。门口倒是有两个衙役,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看陈子谦主仆二人的模样,一个酸书生模样,另一个却是缺心眼儿一般,一双牛眼瞪得老大盯着他们,不由有些不耐烦,一个眯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干什么的?看什么看?这是县衙,闲杂人等离开!”
铜钱儿已经受了一肚子的气,又累又饿,再加上这两句,不由火从心头起,怒喝一声道,“什么闲杂人等?你睁开那对窟窿看好了!我家公子是新任县官老爷!”
那衙役这才睁开眼睛上下打量陈子谦,和另一个人对视一眼,半信半疑。
陈子谦看他们的神态,从身上取出了官牒,举到眼前道,“在下陈子谦,新任青狼县县令,这是吏部的官牒。”那两个衙役辨认一番,突然被火点着了一般点头哈腰起来,笑脸相迎地道,“原来真是大老爷到了!原说是今天来的,我们还说要去接您呢?!”
陈子谦心中暗笑,嘴上道,“不必相迎.....却不知二位怎样称呼?”他毫无架子,文质彬彬的,和原来几任老爷自然不同,那个方才问话的衙役没有听明白,还是一脸的笑意,另一个使劲儿捅了他的腰一下,大声道,“老爷问你叫什么呢?快回话!”
那衙役这才急忙道,“小的姓贾名仁,家中排行老二,老爷叫我贾二就行了!”另一个也回话道,“小的叫孙喜。”陈子谦不紧不慢地道,“贾仁、孙喜,暂且问一句,这县衙的人呢?怎么这般冷清?”
那贾仁讨好似的抢话道,“人.....都去公干了,巡街,巡街.......”铜钱儿气囊囊地道,“巡什么街?我和公子一路走来,怎么没看见有县衙的人在巡街?不老实回话是吧?”贾仁和孙喜一听,脸色顿时变了,陈子谦见状也不由皱眉,沉声道,“人到底去哪里了?”
那孙喜这才道,“回老爷的话,他们,他们去赌坊了......”陈子谦一听,顿时气恼不已,开口道,“这倒是奇了,这县城如此贫瘠落魄,竟然还有赌坊赌钱?”
贾仁假机灵,以为陈子谦年轻好奇,趁机道,“老爷,您是不知道啊,他们去的是城西的长乐赌坊,咱们县穷,平日也没有公干,那里虽赌彩也不大,但是,是个消遣的去处,还有妞儿弹小曲儿......”
“嗯哼,咳咳咳!”孙喜在那边使劲儿咳嗽,贾仁意识到说错话了,可是已经迟了。
陈子谦却是笑道,“平日里没有公干?这么说你们闲得很啊.....孙喜,你去把人都叫回来去。”孙喜应声急忙跑了,贾仁这才奇怪地回头问道,“老爷,我呢?”
陈子谦看看他,“你啊,去把这几年的案卷搬出来。整理整理给我,我要过目!”
贾仁不由瞪圆了眼睛,老大不情愿地道,“这.....小的得整理到何时啊?再说这整理案卷,是书吏的事啊.!”
陈子谦已经举步走进了县衙,回头笑道,“书吏?书吏在哪里?让你去你便去,难道让我自己去搬??”
贾仁急忙摇手道,“别,别,还是小的去吧。”怏怏不乐地转身去了。
铜钱儿却看着他的背影嗤笑道,“好好干,这是我家公子提拔你呢!”
贾仁去办事自然不用提,铜钱儿跟着陈子谦进了县衙,寻思这下可以休息一下了,却哪知这里面的样子比外面还差,灰尘满布,蛛网盘结,那明镜高悬的匾额歪下一半儿,几乎快砸下来了......陈子谦不由皱眉道,“怎么这样乱?铜钱儿,打水,找扫帚,我们收拾县衙。”
铜钱儿不由道,“我们收拾?!怎么的不让刚才那个贾仁?”
陈子谦沉声道,“哪里来的废话?让你收拾就收拾!”
铜钱儿也不再言语,撸起袖子去打水了,陈子谦自然也没闲着,动手开始收拾破烂物什。
主仆二人打扫县衙且不再说,单说那孙喜,一路飞跑,直奔那城西的长乐赌坊。
长乐赌坊门脸不大,毕竟这青狼县本来也是个穷县,可是打开那门,里面的喧哗之声扑面而来,孙喜气喘不定地窜到了一班衙役的桌面上,那里,十多个人正围着张桌子在赌得不亦乐乎,一个满脸胡须的捕头模样的汉子大声嚷嚷着下注,身上的衣裳半扣,一边松着,看样子是输了不少,脸色涨红。
孙喜拉了他一下,他不耐烦地地推开他,那孙喜又拉他,那汉子不由恼了,大声骂道,“你这孙子!没见我正高兴,你搅什么局?!滚开点儿,都让你把爷爷弄背兴了!”
孙喜急忙道,“厉捕头,快回去罢,新任的县官老爷到了。”
那被称为厉捕头的冷笑一声道,“又来一个?还真有不怕死的!人在哪?”
孙喜道,“在县衙呢!”
厉捕头应了一声道,“来了便来了吧!”说完并不理睬,转身继续去赌钱。那孙喜似乎是急了,使劲儿拉他道,“厉捕头,别玩了,他可是叫大家回县衙呢!”
厉捕头仿佛不相信地“啊?”了一声道,“哎呦这么大架子?还让我们全体迎接不成?”
孙喜道,“看他的样子,和以往的老爷不同,我看他一副穷酸相,搞不好要整顿咱们呢!”
那厉捕头冷笑道,“整顿?嘿嘿!这青狼县,天高皇帝远,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老子才是这青狼县的皇帝老子!他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一甩手,振臂一挥道,“走,兄弟们!回头再玩,我们会会这新任的县老爷去!”
他声音洪亮,一班衙役听话地吆喝着,随着他出门,一路招摇过市地奔县衙去了。
且说这厉捕头可不是好惹的人物,他本是这青狼县的一霸,此处需介绍一二。
厉捕头,真名厉天成,父亲因盗窃下狱,得病身死,二十年前母亲带着刚满十岁的他改嫁到此地,嫁给老实巴交的凌裁缝为妻,第二年生了一个女孩,取名小月。
这厉天成生性好斗,十几岁就因为打伤人蹲过大牢,谁知却在牢里结识了江洋大盗,结为兄弟,出狱后更加不可一世,经常滋扰乡里,历任县官都无可奈何,最后以盗治盗,干脆让他做了个捕头,想让他就此收敛,他却是得意,整日游手好闲、欺压平民。
如今听这孙喜如此说,必然对陈子谦有敌意,莫看这孙喜话少,却真是个搬弄是非的小人!
这帮人浩浩荡荡进了县衙,却见那陈子谦和铜钱儿收拾着县衙,立在桌案上将那匾额挂正。
厉天成猛地大声道,“老爷!小心哪,别掉下来摔断了胳膊腿儿的!”身后一班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铜钱儿回头看一眼,不由对陈子谦乍舌小声道,“公子,来者不善啊!”
陈子谦不紧不慢地挂好了那匾额,从桌子上下来,看着厉天成呵呵一笑道,“敢问你是.....”
厉天成斜着眼睛看着陈子谦道,“小的厉天成,青狼县衙的捕头!见过大老爷!”说是见过,却是一副倨傲的模样,挺着脖子,丝毫没把陈子谦放在眼里!
陈子谦随即道,“厉捕头方才去哪里了?为何县衙里没有人呢?”
厉天成朗声道,“天长无聊,我和兄弟们去长乐赌坊消遣了!”直言不讳,毫不惧怕。
陈子谦笑道,“长天无聊,赌一赌也无妨。却不知,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厉天成本以为他会责备自己赌钱的事,他却是说无妨,顿感意外,只能实话实说道,“手气不好,输了些。”
陈子谦舒了一口气道,“那我和你赌一赌,你再捞一捞如何?”
这句更是意外,所有人面面相觑,厉天成奇道,“老爷.....你?也好这些?”
陈子谦摇头道,“我是读书人,不通此道,但是规矩还是懂得一些,今日便请厉兄谦让我一些,赌些简单的。”
厉天成觉得有趣,心道赢你还不容易?马上道,“赌简单的?我说算是欺负了你!你说!赌什么?”
陈子谦道,“那,承让了,就赌单双如何?”
厉天成心里暗笑,口中道,“好,猜单双,便猜单双!......不过,既然是大老爷,赌彩该是大些的!”
陈子谦笑道,“那当然!我这有祖传的玉佩一块,虽不是价值连城,换上个千八百的银子,不成问题!”说完,从脖子上取下那玉佩,铜钱儿急忙道,“公子!那是你贴身的物件儿,老令公留给你的!你!?”陈子谦摆手让他退后,随后将玉佩举到了厉天成的面前。
厉天成和左右交换眼色,随后冷笑道,“我是粗人!且不说这玉佩真假我难以辨认,就说这穷乡僻壤的,也没地方卖去!我看哪,要是你输了,你就向朝廷辞官!离开青狼县!怎么样,拿乌纱帽赌, 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