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闻言微微一笑,缓缓道,“那请公子坐下慢慢叙谈”。
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一盏油灯,别无他物,铜钱儿累坏了,自然是躺下呼呼大睡,陈子谦和老头分坐桌前,那老头这才开口道,“敢问陈公子,可曾见过生身父亲?”
陈子谦摇头道,“不曾,听闻我尚未出生,父亲就已经过世。”
老头手捻须髯道,“公子请将手伸过来。”陈子谦伸手过去,那老头仔细摸过,叹了一口气道,“罢罢罢!!果然没错了!”陈子谦道,“哪里没错了?”老头道,“天机不可泄露!恕我不能实言相告.....且劝公子一句,莫要去上任了,辞官归田奉养母亲吧!永远不要入官场、进朝廷!”
陈子谦闻言笑道,“老丈取笑了!十年寒窗,几经赶考,才博得这金榜题名,哪有刚上任就辞官的道理?”
老头紧锁眉头道,“既然公子不肯回头,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既然今夜你来到我处,便是你我有缘,我不能不顾你的生死!你看!”
那老头回身取过一幅卷轴,那卷轴被红线捆绑着。老头道,“这卷轴是公子的保命符!切记我的话,你去上任之地,是虎狼出没的凶地,你入县必有人跪地喊冤,你千万莫要理会;有人迎接奉承,莫要开口与之交谈,径直去县衙。第一天,无事;第二天,仍然无事,那第三天,”老头此刻的脸色变得阴森,语气也变得沉重。
“.....必然会从西北方跑来七个白衣女子,哭号公堂!你莫要听她们说什么,也莫要看她们的脸,只是在升堂之前将这卷轴带在身边,等那些女子近身,便打开这卷轴!切记,不能早,也不能迟,否则,你性命不保!”
陈子谦听得脊梁冒冷汗,这老头分明已经预见将来之事,那岂不是个神仙吗?
急忙伸手接过卷轴,俯身下拜道,“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那老头急忙起身离座,让开身子笑道,“公子快请起吧!折煞老头子我了.....呵呵,夜已经深了,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陈子谦点头,回身看铜钱儿仰面而眠,摊开四肢睡得正酣,就在床上挤开一个地方蜷身入睡,老头含笑点头,轻轻吹灭了灯火......
那陈子谦模模糊糊入睡,待到醒来便感觉有些冷,而且还喘不过气来,原来是铜钱儿把自己当被子,死死抱着打着呼噜,便一把推开了铜钱儿叫他,“铜钱儿,快醒醒!!”
铜钱儿睁开眼睛,愣神了,起身发现,二人睡在山脚的巨石上,晨雾飘渺,鸟语盈耳。
揉眼睛四下一望,不由大声嚷嚷,“公子!公子!这,这,我们怎么会睡在这里?”
陈子谦起身一边整理衣裳一边道,“那应该在哪里?”
铜钱儿大声道,“那老头呢?那,小屋呢?”
陈子谦笑道,“你呀,难道没看出,那老丈不是凡人吗?”
铜钱儿摸摸脑袋道,“不是凡人?那,那是神仙?哎呀,对啊!......那他是来指点我们的?!”
陈子谦拿起地上的卷轴道,“你还不是很笨啊。”
铜钱儿见那卷轴,很好奇地道,“神仙留下的?公子,我看看!”
说着要伸手,陈子谦一把推开他道,“别动,这东西不能碰!”
铜钱儿讪讪缩回手笑道,“公子何时发现的?”
陈子谦道,“他开门我就知道了!”
铜钱儿瞪大眼睛,伸出拇指道“公子!你这么厉害啊!不愧能考上榜眼!”
陈子谦卟哧一笑,摇头道,“铜钱儿啊,你还是笨啊,怎么不想想,他是目盲之人,何必点灯呢?......”
铜钱儿一拍脑袋,恍然哦了一声,“他就是要引我们过去啊.....哈哈,公子!你好聪明!连神仙都来帮你了,这回我们可什么也不怕了!”
陈子谦再拜苍天,对着青山道,“不知哪位神仙相助?在下陈子谦,在此拜谢了!”
言罢带着兴高采烈的铜钱儿上路去了。
二人行远离开,在那巨石旁一阵青烟现出两个人,一个,正是昨晚的白发老头,此刻,眼睛已经睁开,根本不是目盲之人,手拈胡须浅笑,另一个是却是个手拿铁斧,一身盔甲的壮士,此刻躬身施礼道,“仙翁,他们走了,我是否可以解开阵法?”
白发翁点头,那壮士振臂一挥,一道白光闪过,方才的荒野上怪石嶙峋、野狼和狐狸窜行,石缝之间还有蛇虫出没,这里,原来如此凶险!
白发翁呵呵拱手道,“多谢山神相助!”
那拿斧头的壮士原是此地山神,见状还礼道,“不妨!只是仙翁如此相助一个凡人却是为何?可否直言相告?”
白发翁笑道,“敢问山神,可还记得二十二年前的大地动?”
山神道,“这个自然,那时,可是伤人无数,更因为动了地脉,致使妖物横行、天下混乱,至今还没有平息!”
白发翁又道,“你可知是因何而起?”
那山神这才恍然道,“啊!莫非此人......”
白发翁颔首道,“不错!你说我能不救他?”
山神点头,二人相视而笑,一阵幻彩,消失无踪。
.....
却说陈子谦和铜钱儿主仆二人,一路风尘仆仆直奔青狼县。
这日终于到了,抬头却见土地荒芜,人烟稀少,破落的城门上,斑驳的字迹看不清,城门连个守卫的没有,出入的百姓个个衣裳破旧,却是目光凶悍。
铜钱儿不由张大嘴巴说道,“公子,这就是您上任的地方?”
陈子谦点点头,随即道,“走,我们进去,记住别瞎看瞎说的!”
主仆二人进了城门。
铜钱儿牵着马跟着陈子谦,却像是做贼似的,左看右看,觉得这城里说不出的不舒服,就凑到陈子谦的耳边小声道,“公子,这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儿!”陈子谦摇头让他不要说话,只是向前走。
刚进城门,迎面两个破衣烂衫、蓬头盖脸的人出现,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陈子谦面前,大声呼喊道,“大老爷,冤枉啊!小民冤枉,大老爷做主啊!”声音洪亮,路上的行人却只是看一眼,又各自走开了。
此时,平日和善仗义的陈子谦却是一反常态,看也不看,绕过去就走,那二人见状,猛地转身扑倒在地抱住了陈子谦的一条腿,嚎啕大哭道,“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啊!”哭的凄凄惨惨、哀声震天。
铜钱儿有些看不过眼了,心道平日里公子最惜老怜贫的,赶考路上看见饥民,自己宁肯饿肚子也会把盘缠干粮送出去,主仆二人弄得落魄不堪的,今日做了这父母官,怎的心肠反倒变得这般硬了?
但是看陈子谦一脸冷峻严厉,也就不敢开口了,陈子谦头也不回,使劲儿拔出腿来,径直走了。
铜钱儿急忙跟了上去,却听见那二人扑地而哭,大声喊道,“你为官不为民伸冤?做官何用啊?!”铜钱儿听了,苦着脸看陈子谦,“公子......”陈子谦侧脸如霜,厉声道,“快走!”
铜钱儿可没见过自家的公子这般模样,一时被吓住了,怏怏跟着继续向里走。
向前走了一个街口,刚要转弯,忽然路旁小茶摊上,一对老夫妻笑盈盈地拱手叫他们,“这位公子,可是新上任的县官老爷?一路辛苦,快进来小坐,喝碗茶吧!”
铜钱儿砸吧砸吧嘴,说实在的,他早已经又渴又饿,这时觉得是个机会,刚要回头,陈子谦伸手揪住他的耳朵不让他扭头,铜钱儿疼的一个劲儿哎呦。
“哎呦哎呦,公子!疼!你今天手劲儿怎么这么大哪?!”
陈子谦还是那句话,“走!”铜钱儿顶嘴似的嘀咕着,“人家也是好心......你进了这县城,怎么变成铁石心肠了?”陈子谦见状,干脆就揪着他的耳朵向前走,铜钱儿疼的咧着嘴说不了话,只能跟着走。
主仆二人就这样一路旁若无人直接奔向县衙,铜钱儿是心下奇怪,一肚子怨气。
他哪里知道陈子谦此刻心下乱跳,两腿打颤,涔涔冷汗已经湿透了背心.....
今日进城所遇,竟然和白发翁说的,分毫不差!心里想着,不由摸了摸怀里那画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