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谦闻言略一迟疑,随即还是点头,将玉佩重新戴好道,“可以,我赌!”
铜钱儿急的鼻子和嘴巴皱到一块儿,心道:这公子今天是疯了!拿乌纱帽和这泼皮赌!我的天爷爷,你要是输了,可怎么办?
厉天成见他答应了,心中暗喜,陈子谦却道,“不知厉捕头的呢?你赌什么?”
厉天成低头想了想,却也没什么可输的,陈子谦道,“那我说一样,如何?”
厉天成点头道,“你说吧!”陈子谦笑了,随即沉声道,“不妨赌衙役们打三十大板如何?”
那厉天成心道,“这又何妨?不就是三十大板吗?衙役都是我的人,打也不会很重!书呆子就是书呆子!”
陈子谦立刻道,“好,赌场无戏言!你不要反悔!”
厉天成心道,“只要你不反悔便是!我有什么可怕?”随即嚷嚷道,“绝不反悔,怎么个赌法?”
正在这时,那贾仁灰头土脸地跑来,见情景眨眨眼,对陈子谦道,“老爷,案卷都搬出来了!您看.....”
陈子谦道,“搬过来!”
贾仁回头叫过几个衙役,几个人将那陈年泛黄的案卷一路搬过来,落在地上尘土飞扬,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看来这青狼县,是早已经不整理案卷了......
只是,众人都不明白,这陈子谦是要做什么。
厉天成不由开口问道,“老爷弄这些东西做什么?您还没说怎么个赌法。”
陈子谦随便在那案卷里拿出一叠案卷,拍拍土道,“我们就赌,这叠案卷的页数,是单,还是双!”
众人一片哗然,这是什么赌法?
厉天成见那陈子谦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有些心虚,嘟哝着道,“你选的,自然自己知道!”
陈子谦忙放下案卷,笑着道,“那你选!”
厉天成呼出一口气,伸手拣出了一叠,看着那案卷,有些迟疑,陈子谦道,“厉兄,你是赌单,还是双啊?”
眉毛纠在一起,厉天成道,“这个,这个,我赌单!.....不!双!”
大家见状,这厉天成在气势上已经输了,这个赌徒,被陈子谦不紧不慢的架势给镇住了。
心中不宁地道,“今天爷爷点儿背,可别是着了道儿!”于是大声嚷道,“干甚我先猜!你猜!”
陈子谦笑道,“好,恕我争先了,我先猜!......我猜,是双!”
厉天成随即道,“那,我猜单!”
陈子谦闻言喝道,“书吏何在?!”
人群里,那干瘦的书吏忙走出来道,“小的在!”
陈子谦道,“你去数了这案卷的页数!当着大家的面儿,一页一页,数清楚了!”
书吏急忙拿过了那案卷,放在地上,一页一页数起来,众人不敢眨眼地看着。
一,二,三......
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五十,五十一,五十二.....
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六十四。
六十四页!
那,是双了!
厉天成见输了,顿时气焰全无,他是霸道之人,赌品却不错,而且事先讲过认赌服输,于是叹口气道,“我输了!老爷,打吧!”
陈子谦心想此人赌品倒还不差,便道,“厉捕头果然是爽利之人!那好,就由你来执行吧!”
“我执行?!”厉天成愣了:自己打自己?
陈子谦笑道,“事先说好,赌衙役们打三十大板,每个衙役,各打三十大板!”
一语落地,大家全傻了!这陈子谦看着书呆子,却是如此狡猾之人!
厉天成憋红了脸,咬牙切齿地道,“老爷,果然高段!厉天成认栽了!”
情势如此,他无话可说,那句“衙役们打三十大板”本就有歧义,陈子谦如此,既赢了厉天成,挫了他的锐气,又借着他的手惩罚了这些尸位素餐的衙役,还让人无话可说--要怪只能怪厉天成的运气不佳输了赌局。
一班衙役趴在了院中煞是壮观,厉天成手举着刑杖,一一打下去,贾仁和孙喜也没能幸免。那厉天成虽然尽量不用力,但一直打下去,很快就累了,手哪里有个准儿,轻一下重一下,有几下打得很重,疼的那些衙役龇牙咧嘴。
这县衙里算起来有十八个衙役,这就是好几百板子,打了足足半个时辰,铜钱儿看着忍不住扑哧扑哧直笑,心道公子看着白净斯文,怎的这么损呢?
终于,厉天成打完了,打人的,累的胳膊酸疼;挨打的,更是不好受。真个是满腹怨气,但是这一场也看出了这新任的大老爷真是不好对付,却再也不敢怠慢了。
陈子谦随后让书吏整理几年的案卷,这整理案卷的事,确实该是书吏的事。
晚饭后,铜钱儿见人都各自散去,只剩下主仆二人,才哈哈大笑地道,“公子!你可真厉害!能猜单双猜的这么清楚?你怎么猜的?”
陈子谦抬头笑道,“没怎么猜啊?”
铜钱儿奇怪地道,“没怎么猜就猜的这么准?!”
陈子谦道,“我是碰运气,蒙的!”
铜钱儿的嘴张得老大,“我的公子!你竟然是蒙的?!那你还那么胸有成竹的?!你不怕输啊?输了你这官可就做不成了!”
陈子谦一边翻看案卷一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是在赌天意,若是天意让我辞官,我便无话可说,自当离开此地,如那仙人说得,回家奉养母亲便是!”
铜钱儿苦着脸道,“公子!我服你了!”
陈子谦笑道,“话真多!这一路你也累坏了,早些去睡吧,今夜我要将这些案卷看完!”
铜钱儿道,“那我也不睡了,我陪您,要是夜里要个茶水、添个灯油什么的,有个照应。”
陈子谦看他憨憨的模样,心里倒也暖和,点头同意。
主仆二人挑灯通宵看案卷不表,单表那厉天成。因为白天吃了亏,回到家中便是一通脾气,踹门进屋,大声嚷嚷,“人呢?都死了?爷爷饿了!”
病榻上凌裁缝一听,忙对在给自己喂药的女儿道,“快,快给你哥盛饭去,要不你又要挨打了!”
那小月也是从小打怕了,急忙放下了药碗,在衣襟上擦擦手,忙不迭地跑到灶间,打开锅盖,飞快将里面的粗面窝头拿到一边,端出两只粗瓷大碗,一碗是热腾腾的白米饭,一碗是红烧肉,一路小跑送到前面。
厉天成倒是自在,坐在桌子前仰着脑袋,一只手不耐烦地敲着桌子骂道,“小结巴,你聋啦?怎的这么慢?!”
灯光下,那小月战兢兢地立着,她今年刚满十九,本来清丽脱俗,因为天生口吃的毛病,被那厉天成称为小结巴,打骂是常有的事,越来越胆小,总是缩着脖子,加上头发没工夫搭理,有些蓬乱,遮没了她的容貌。
放下饭菜后,她见厉天成开始狼吞虎咽,似乎有话要说。
“哥,爹,爹,.....病......”小月哆哆嗦嗦说了四个字,被厉天成瞪眼骂道,“病了找郎中,死了抬出去!老子烦着呢!你滚一边儿去!”小月如获大赦一般退了出去。
她进了偏房,坐床前继续给凌裁缝喂药,凌裁缝看着女儿,叹了一口气泪眼婆娑地道,“小月,可怜的孩子,要是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哪?”小月摇摇头,安慰父亲道,“不,不怕,爹,别,别哭!”说完伸手去给父亲擦眼泪,正在这时,门咣当开了,那厉天成端着空碗进来了。
“还有饭吗?”
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小月急忙摇头,“没,没,没......”
“什么没了?你们父女俩敢跟我藏心眼儿?!....你给我过来!”说完,揪着小月的头发将她拉到了灶间,自己掀开锅盖,却看见了粗面窝头,不由一愣。
“没,没了,这,这是留,留给爹....爹的.....”小月急的脸色通红,赶紧解释。
“你这个死丫头!给我演什么戏?我虐待你们父女俩啦?你装着可怜相给谁看?”说完撇手就是一个耳光,小月被打倒在地上,厉天成上去就是一脚。
自从母亲两年前病死,他脾气越发暴躁了,打骂小月变本加厉。
此刻一边踢一边骂,传的街坊邻居都听得见,可谁都探头听一会儿,只关上门窗不理会,谁也得罪不起这个霸王!
凌裁缝在床上起不了,只能强支起身子,一边喘一边有气无力的喊,“天成!天成哪!你别打你妹妹了!你别打她呀!你有气就打我吧,你打我吧!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渐渐听不见小月的哭声,更是心惊肉跳,一咕噜从床上掉下来,声嘶力竭地喊,“小月!小月!你怎么了?你快跑,你快......咳咳咳!!”
不一刻,那厉天成推门进来,见凌裁缝在地上趴着,冷笑道,“怎的?怕我打死她?老子是县衙捕头,懂得王法律条的!”凌裁缝气的浑身发抖道,“你,你还懂王法?你,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