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桓定计后,鲁大独自回了家。竹桓带着众师兄弟暗自潜伏,静候动静。鲁大拿着那包竹桓给的药粉,惴惴不安地进了院子,红毛在那舔着流血的爪子。见他回来,还是起身来叼他衣摆。鲁大反过来拍拍他头道,“红毛,你辛苦了,爪子伤成这样,我去给你捣些止血草药敷上。”
红毛点头。鲁大去捣了草药,趁红毛不备,将那包药粉和在草药里,用力捣了好几下,见看不出来了,才将那小瓮拿到红毛面前,红毛顺从地伸出爪子来,鲁大给它敷上伤口。鲁大心中暗自道,“红毛啊红毛,你别恨我,你如今吃了我妻儿,我不能不杀你了!”红毛看着鲁大的神色,爪子向后缩了缩。鲁大擦擦眼睛笑道,“红毛,你敷上药就歇着吧,我去做点吃的,再去找她们。”
红毛低头想了想,摇摇尾巴点点头。鲁大转身进屋去了,却进灶间取了一条绳子......这边,红毛只觉眼前恍惚,疼痛似乎淡了,有昏昏欲睡之感,渐渐闭上眼睛,却不知爪子上的伤口非但不愈合,反而血汩汩而出,片刻如泉涌,流出数尺之外......
林中,一声虎啸,吓得几个伏在草丛中的弟子仓皇惊起,却是乐郊到了。竹桓问道,“乐郊,你怎么骑着虎?”乐郊下了那虎急道,“师兄,你们不要招惹那啸獠!免引杀身之祸!”竹桓道,“此妖信赖他主人,我让主人帮我将永殇粉抹在它伤口处,血流难止,至死方休!这次必能杀之!”乐郊喊道,“如何定下此计?!他既忠主人,尚存善心!何罪必诛杀?”竹桓怒道,“我等诛杀妖邪,分内之事!何故你怜悯它们?照你所说,沁茹何罪?颖郡何罪?!”
正在争执,忽听一声利啸,渐渐化为惨呼,竹桓道,“得手!快!”众弟子窜出身形,直奔鲁大的院落。
此时鲁大一根绳子勒住红毛的脖子,用尽全力将它拖到院东一棵树下,却高高悬起。鲁大满眼热泪,哆哆嗦嗦地看红毛死命挣扎,那伤口之血,如喷泉四下飞溅,淋漓满院,血腥气刺鼻。红毛喉咙被勒住,咕噜几下,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主人,莫杀我!”鲁大见它竟能如人说话,一把拿起猎叉对着它道,“你果然是妖怪!你为何杀我妻儿?”
红毛口中吐出白沫道,“你放下我再说!”鲁大见那枝桠似要被它挣断,又惊又怕,大叫一声冲上前,扑哧一声那猎叉刺入红毛的肚子!
血如惊涛般喷涌而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啸震耳欲聋。那枝杈咔嚓一声断了,红毛落地,疯狂摆着头,目眦欲裂,獠牙如利刃,双目变成血红之色。厉啸一声,浑身是血扑去将鲁大扑倒在地。张开嘴要咬之时,目光与鲁大相对,却闭上眼一声哀鸣反身放开鲁大,跃身要冲出院子,忽见院外人影幢幢,灵修派弟子已围拢上前。红毛前爪伏地,血小溪一般蜿蜒而去。肚子上的伤口,更是血流如注,不可遏制。
“妖孽!你死期到了!——天罗地网!”竹桓一声令下,捆妖绳从众灵修弟子手中飞出,当空交织成一张大网,上面的法铃叮当乱响,那啸獠只觉天昏地暗,抬头见那大网落下,目中喷 火凌空一跃竟将那网冲破,忽一声扑向众人。
竹桓喝令大家后退,却从腰间取下诛邪箭,张双臂射了过去,一箭正中啸獠的肩胛,吼叫一声落地,众弟子立即上前,布阵将其围在中央,念咒起阵法。
啸獠顿觉浑身如坠火海,身上伤口之血已将身下之地染成红色。他踉跄要站起,喘息两声又倒下,反复几次,似乎力气要耗尽。竹桓见机不可失,命令众人飞剑而出,齐刷刷向啸獠飞去。乐郊在旁要阻止却被两个师兄弟拉住不准他动。那虎此时趴在一旁冷眼旁观。
一声惨呼从啸獠的嘴里发出,它被飞剑刺中,血雨喷溅,疼痛让它一跃数尺,抖擞皮毛,仰天呼啸。一时天色诡谲,乱云堆积,如沧海波涛,又如荒芜大漠。风刺骨,却如流火时节,灼人头脸。
“我不犯人,何故落此下场?!”啸獠悲惨呼啸,形如重伤独战的将军。此时周身插着宝剑,血流遍地,腹内五脏更有流出体外惨不忍睹。眼看体力将不支。
竹桓喝令众人收剑,宝剑回手,啸獠忽然呵呵冷笑起来,“人啊人!何曾有仁心?!”
随即张目呼啸一声,金光乍现,周身毛立起如利箭,眨眼扑到竹桓身上,众人万没料到它身形这么快,猝不及防之下,竹桓只觉手臂一麻,握着弓箭的手失去知觉,再看却在那啸獠嘴里叼着,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我的手!”
竹桓惨叫一声,众弟子见状,再次围攻过来,举起宝剑刺入伤痕累累、垂死的啸獠身上!
随着啸獠一声惨啸,屋内奔出三个人,正是阿姗与两个孩子。
彪儿与兰儿见众人在屠戮红毛,顿时吓得大哭起来,彪儿更是高声叫道,“不要杀红毛!你们干嘛要杀红毛?!”嚷着要扑上去被鲁大死死拉住。
鲁大惊讶地问阿姗如何在屋里出来。阿姗道,“大群野兽围攻,门窗难以抵挡,红毛让我们躲进那地洞里,自己将出口挡住和野兽搏斗去了!我们在地洞里又怕又冷,昏过去了才醒过来......当家的,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要干嘛?让他们住手!”
鲁大着才知为何红毛一直要咬自己衣角,必是要带自己去地洞看的。自己再次冤枉了红毛!
鲁大急忙冲过去大喊,“快住手!不要杀了!”
众灵修弟子杀红了眼,此时如何能罢手,乐郊见状不顾同门之义,挥掌将两个兄弟推开,扑上去抢救,怎奈那啸獠一声暴喝,似已弥留倒地。同时猝然天火降,林中起火,眨眼焰火瘴天!狼刺山群兽蜂拥而出,天地大乱!
“不好!天火下来了,如此群兽激怒,狼刺山上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了!”乐郊急得大声呼喊道,“群兽呼啸,天火焚山,大家快走!”
灵修派弟子慌扶起断臂的竹桓,而鲁大一家也急了,阿姗忙要进屋收拾东西,鲁大一把拉住道,“还顾什么?快走!”说着,夫妻拉着两个孩子也跟着灵修派的人跑。
火龙炙人,山林哀鸣,群兽狂乱奔跑疯了一般。倒地浑身是血的红毛,此时却似在做梦,它眼前一片刀光剑影的战场,金戈交错,碧血飞溅,眼前不断有人冲来,不断有人倒下,血糊住自己的眼睛,它举步维艰......魂魄出鞘凌空飞起碧空,却又重重摔下,只听四外呼啸震动。
彪儿见红毛趴着不动,就高喊道,“红毛,起来,红毛,快起来!”鲁大死命拉彪儿走,那边红毛睁开眼,却见群兽红了眼,张开淌着唾液的嘴冲了过来,另一边,是惊慌失措的人们。
“红毛,野兽来了,你快跑!你快跑啊!”兰儿也满脸是泪地喊。乐郊见状,深知两个孩子与这啸獠的感情,只耽搁之下,群兽已到,嚎叫着冲向人群。
忽然一声呼啸震天,淌血的红毛竟一跃而起,张开满身血色长毛,双目如电,獠牙暴张,大喝一声,竟将群兽匆匆脚步镇住,踟蹰不前。
“你们走!”啸獠大喝一声,随即对着兽群扑了上去,如一团火苗般。瞬间疯狂的兽群大乱,啸獠凶猛之态,此时方得见。利爪扑中者死、一咬之下必断其喉,顿时血雨飞溅,那啸獠浴血与群兽搏斗,不消片刻,死伤野兽堆成小山,却一步也难冲过来。
“红毛!”
看着兽群里的红毛,彪儿大呼,还是被父亲拉着奔逃,一路向山下奔去。转过山坡便是荒野,此时秋草萧萧,众人到了那荒野,回头只见山林火海笼罩,野兽哀鸣凄厉惨绝,却并无野兽追来。
浑身是血的龙翩翩被人背出躺在那,此时才醒了,懵懂问乐郊道,“乐郊哥哥,啸獠呢?”
乐郊立在那虎身边叹道,“世上,再无啸獠。”
一语出,众人都默然了。
狼刺山大火黄昏才停,荒烟袅袅,与淡云墨墨的天空相接,如上古战场。一轮血日,将落西山。
“爹,红毛呢?”兰儿拉鲁大的手。
“红毛,它死了。”鲁大哽咽着道,“它为了护咱们......”
“我不要红毛死!”兰儿哭道,彪儿却眼尖,指着那光秃秃山头道,“看,红毛!”
众人看去,只见那立着个红色身影,似幻似真,像那赤毛大犬,又像个毅然而立的将军,在那惆怅望着西方。彪儿和兰儿不顾父母阻拦,越过荒原飞奔而去,在跑近之时,那红毛用眼看了看他们,似笑了一笑,却疲惫已极地倒下,轰然摔倒在山坡上。
“红毛,你醒醒!你起来!”
“红毛,你不要死!我们一起回家,一起打猎!红毛!”
“红毛,你别死,我求你起来!上回你都没事,你别吓唬我!”
两个孩子抱住红毛放声大哭,拼命摇着那渐停呼吸的身子,身下山坡,血早染红。
无论如何呼唤,红毛都不能再听见了。
漫天乱云渐渐化成群兽飞奔之形,隐约传来召唤之声,两个孩子抱着的红毛,忽然化为一缕红烟凌空而去,融入那兽群之中。彪儿只抓住一缕红色的毛,转眼成灰。只见那云气渐行渐远,日落后,消失不见......
鲁大一家沉浸悲伤之中,龙翩翩见状垂首似有愧色,竹桓却神色冷峻望着自己断臂。乐郊想叹息,却听那虎冷冷道,“这啸獠咎由自取!谁叫它去信人!?”乐郊不由惊疑地看着那虎,它却也冷冷地看着乐郊。
预告:《屠凤城:六魔篇》:......听乐郊这么说,那老者瞪着眼连声道,“有,有,有啊!我们这,确实有脏东西,而且是六个!分别在这城外的六个方位,无论昼夜都出来,吓得我们不敢出门。”乐郊与凤媛面面相觑道,“都是什么脏东西?”老者板着指头道,“你们听我说啊,这城东的义庄,住着个积年老鬼,叫窗下立;城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