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郊道,“那就对了,我自然是掉到了那井里,所以真是遇上鬼了。”
凤媛公主道,“那你福大命大,竟没被鬼留住!”乐郊想起昨晚之事,不由说道,“公主,写信给你的人,我想今日会来找你——不知此人是何目的,引我们来侯府。”
凤媛公主道,“此人之心,不知是善是恶,如此我们的吉凶,还是难料的。”
正说着,却听见门口有人通报,“公主,翠浔姑娘来谢恩了。”
三人对视道,“翠浔?她不是一直寸步不离落雁阁伺候,怎会此时到了这里?——是不是写信之人,到了?”
翠浔进来,先对着凤媛公主磕了个头。公主阻拦道,“姑娘身上有伤,不必行此大礼的。”翠浔淡淡地道,“奴婢不能离开太久,还要回落雁阁去。今日来,一来谢公主搭救之恩。二来替人送个口信:今日辰时三刻在花园内的莲花亭等公主,请公主过去。”
公主点头道,“好,到时我过去。”
翠浔起身,又加了一句道,“公主务必要一个人过去,不能带任何人。包括阿嫦姑娘。”
凤媛公主看看阿嫦后点头答应,翠浔这才走了。
乐郊思量道,“只让公主一个人去,此人到底是谁?”
阿嫦道,“主人、公主,你们不必烦恼。我变化一下,藏在公主身上前去。”
凤媛公主摆手道,“不用了。这人让我只身前去,必有深意。我既答应,就不该失信。”
阿嫦看看乐郊,乐郊道,“公主这话也对。如此我们不随公主过去,公主可要小心。”凤媛公主点头答应,倒有几分豪气。
辰时三刻。兜兜转转,绕过几处树丛假山,公主到了那莲花亭。这莲花亭一面迎水,三面竹林环抱,很是幽静。公主到了这里,却见一人披着斗篷立在那对着满塘残荷出神。听见人来,那人回头,凤媛公主吃了一惊,此人雍容华茂,却是自己的姨母,南宫侯爷的夫人。
“公主,你来了。”南宫夫人微微一笑,凤媛公主奇怪地问道,“姨母,你为何单独约我来此?”
南宫夫人黯然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是何人写信给你吗?”
凤媛惊道,“难道是姨母你?是你约我来救治麒弟?”
南宫夫人道,“正是我约你来救我的孩子,却不是麒儿,而是翠浔。”
凤媛越发糊涂,南宫夫人道,“我得到消息,知在那酌释州,公主与天华山的高人一处,故而假借麒儿之名,约你过来。”
凤媛公主奇道,“翠浔,如何成了姨母的孩子?那她如何又成了麒弟的婢女?”
南宫夫人颓然坐下去道,“此是家丑,难以启齿。这事你母妃也是知道的,我现在也不瞒你。”
南宫夫人随即说出一段二十几年前额往事。
当初,南宫君驷侯爷与夫人丝涓新婚。当晚侯爷在前面与人饮宴。丝涓夫人在屋内等到二更天过。正疲惫不堪之时却听见脚步声,她以为是侯爷回来,满怀喜悦地等着。谁知侯爷并不揭下她的盖头,却捧住她的脸,隔着那红纱与她亲吻。夫人顿觉得六神飘忽,如醉如痴。转眼红烛被风吹灭,她也被那人抱上了婚床——
春风正浓之时,那门被推开,侯爷一身酒气地回来。夫人一惊清醒,掀开红纱却见与自己相拥的,是个俊美异常男子,一个面具遮着半边脸,可怕的是头上长着非人的耳朵,分明是个妖怪。
夫人惊叫起来,那男子却一阵青烟消失,侯爷听见叫声掀开床帐,见丝涓夫人披散青丝,瑟瑟发抖地缩在那锦被里,再一掀被子,只见夫人寸缕不着,被褥间一派旖 旎春色、几点红梅刺目,顿时大怒冲冠,一剑劈去插碎了床头鸳鸯枕,愤怒回身离去。
南宫夫人说到这,不禁泫然泪下,这一桩孽缘定在她心底埋下无限苦果。
“这本是妖物作祟,并非姨娘之过,侯爷该谅解才是。”凤媛公主忙解劝道。
夫人叹息道,“他若怪罪,骂我打我倒也罢了,却自此对我不理不睬,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一次我跪在他面前求他,他只冷冷地说,‘你乃皇亲国戚,这婚事也是圣上赐婚,我自忍了,你还要如何?’也是当时,他年轻气盛,难以咽下这口气。我自知理亏有了丑事,却无处诉冤,和你母亲提起此事。她只劝我忍耐。我想我真心对侯爷,过一段此事就会平息,谁知竟珠胎暗结,有了身孕!——我觉天地绝我,无意苟活,数次寻死不成,总是古怪被救。我恨天骂地,自是将那妖怪狠狠痛骂——终究一****现身了!”
“这妖怪现身了?”凤媛公主惊道。
南宫夫人点头,随即却说起当晚之事。
那是南宫夫人第九次寻死,割破手腕自残,谁知求死不成,血不流出。夫人哭着痛骂,只见满室清辉,一个白袍男子现身,仍是戴着面具,神色凄然地问她,“当真如此恨我?”
夫人见是那妖怪,不由指着切齿痛骂,那男子道,“你我本有宿世姻缘,不想春风一度让你如此痛苦,却不知如何能让你消气!”
夫人冷笑道,“你让我无颜活在世上,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那男子叹道,“我本想过若你难以在红尘立足,便随我而去,谁料你对我仇深似海,情缘自是难成。如今既你如此说,我随你的心便是。”说完这话,男子消失无踪,却是去了侯爷的卧房。
侯爷与夫人便分居而睡,住在别处,忽见半空有一人落下,忙摘了佩剑追上前。那男子凌空道,“南宫君驷,我知你恨我洞房夺妻。我今日特来与你说明——我并非妖孽,乃凌华帝君,奉命掌管人间情念痴嗔,司情恨之职。途径邝詹州,遇我宿世情人特与之一续前缘。她本不知,为我强骗,此事她是无辜——我历经数千年,看惯人间****,却参不透‘你情我愿’的玄机,如今让她生不如死。知罪孽深重,我已回报天帝,自请贬黜上仙之位。天帝念我功劳,降为地仙。如今丝涓恨我,不愿与我共生,我既害了她,甘愿领罪!”
说着,那凌华帝君握住宝剑道,“你既恨我二人之事,如今我也向你赎罪,自尽在你面前,自此莫说数千年的修行,便入黄泉也是鬼中之鬼,永世苦海为奴!”
南宫侯爷一时惊住,不知作何答对。凌华帝君又道,“我虽身死黄泉,却会在九泉下看着你,我既以死谢罪,望你莫要错待丝涓与她腹中胎儿。若你食言,我会拼着灰飞烟灭之险,到人间来寻你,到时不光让你侯府上下鸡犬不留!邝詹州方圆百里,也将大难临头!”
说完,这凌华帝君握宝剑横剑自刎,登时血落满地,人也气绝摔落半空。大地幻出一个巨大漩涡将尸体吸入,那血落地却不散,瞬间竟长成一片枫树林。只见红叶如血,临风呜咽。
凤媛公主听到这,已恍然若失追问道,“那凌华帝君,真的就这么死了?”
南宫夫人叹道,“不错。只是自此,侯爷与我的心结却越来越大,直到我生下了那孩子——”
南宫夫人所说的,正是婢女翠浔。当时生产之时,那女婴并不哭,夫人恨这是个孽种,便让可靠的下人将她抱出去送人,对外只说孩子生下来死了。谁知这孩子无论送去哪里,都会隔一天莫名出现在南宫夫人的床上。夫人想将孩子杀了,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如何忍心,只能假托是下人所生的女儿,央求侯爷容下她,日后在府里做个下人。
南宫侯爷对凌华帝君临死的话心有芥蒂,加上还要将这孩子留在眼皮底下,心中越发愤懑,终究一日离府而去,失踪了两年才回来。
凤媛公主闻言却愣住,拉住南宫夫人道,“姨娘,您说侯爷失踪了两年?翠浔比麒弟大一两岁光景,那麒弟——”
南宫夫人道,“侯爷与我只有夫妻之名,麒儿自然并非我所生。而是侯爷归家当夜抱回来的。”
当晚风雪大作,南宫侯爷抱回个出生不久的孩子。因他离侯府很少人知道,夫人又是深居简出,侯爷便假托孩子是夫人所生。夫人见孩子快冻僵,也就一把抱在怀里暖着,自此将这男孩视如己出。
凤媛公主惊道,“侯爷可曾说过这孩子来历?”
南宫夫人点头道,“侯爷说,这是自己在外,与一红颜知己所生。红颜薄命而死,这孩子却不能亏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