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鬼倒是急着跑过去给那大汉介绍梨末,不过介绍归介绍,这小鬼的嘴巴还真是能够把人活活气死呢。“爹爹,你看娘亲今天捡了一个笨笨的大婶来我们家吃中饭。”那汉子倒是极为热情的,或许这山村里的人们都是那般淳朴吧,听说是媳妇请来的倒也是对梨末十分关切,拉着她便往家里走,只是这一路梨末却发现了地上密密麻麻的碎裂硝石,按常理来说,这东西只有发生爆破才会出现,如今出现在这里,很是奇怪。
“你们这里是发生过什么爆炸类似的吗?”走着走着梨末便猛然抬起头去问那汉子。
那汉子倒也是没有遮遮掩掩的,“有的,这里不远处有片林子,林子后面啊别有天堂,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贵人,费了很多心思将方圆千里的梨花树尽数移栽了过来,可那些个工人啊,有偷懒的,就直接将那些好好的树用极端的手段给炸毁了,换上了这成片的梨花树,姑娘你说说这是不是造孽啊,这白色的树有啥好看的,俺真是搞不懂这些个有钱人啊。”那大汉倒是对这件事很是气愤,这搁在现在倒是真真成了污染,只梨末抬眼望去,确如那大汉所说,成片的梨花树似乎成了洁白的烟霞,在夕阳的映射下格外的妩媚,却又恰似仙境一般遥远却神圣。她愣愣地望着那片纯白有些出神,只不知何时眼底却有些泪水在隐隐打转。
“大婶,你是想家了吗?”一低头,果果软软的小手正勾着她的指头,眼里尽是孩子专属的天真,她微微一笑,竟然觉得这倒霉孩子也没那么可恶了,她伸手想去抚摸她扎成羊角的小辫子,却终究放下了,倒是一旁的大汉见梨末不说话,爽朗笑道:“姑娘,我家这娃不懂事,怕是触及了姑娘的伤心事,还请勿怪。”说罢还恭恭敬敬地学着那样子给梨末行了个礼,这倒是叫梨末有些生了尴尬,于是之后那短短一段路也没说什么话,倒是那小皮猴一直拉着粉球的尾巴不肯放手,整的粉球直给梨末打眼色,可梨末却视而不见一般,这可是让粉球心中很是不满,那原本就肥壮的小肚子更是气的圆鼓鼓的。一到果果家里,那女人已经准备了一桌热气腾腾的吃食,虽说是乡下地方,这女人的手艺瞧上去倒是让人颇有胃口的。
那女人见三人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先是接过了那汉子手中的农具,又对着梨末,道:“姑娘,乡下地方,没啥好招待的,只这些普通农家菜,望姑娘莫要嫌弃。”那女人说着便做了个请的姿势,梨末细细环顾四周,墙壁是土色的砖石,地面是坑坑洼洼的土填的,这一扇木头做的门瞧上去也是有些年头,这户人家看来并不富裕,只这样还请她吃饭,桌面上还摆了一只鸡,大约是现杀的,这让梨末很是愧疚,无奈自己如今也是两手空空,只好舔着脸吃这顿饭了。
“嫂子,您客气了,您这一桌子的美食,瞧上去真是美味,是小女子唐突了。”那大汉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说着便是觉得这二人也太过客气了,倒是半点也不拘束的便坐下了,那女人为汉子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这年头,别说是米饭了就是这用番薯熬成的稀饭有的吃也算是好的,只梨末突然想到了那条河,那些硝石,一刹那在梨末的脑海中浮现,说时迟那时快,梨末将那汉子即将下肚的碗筷打翻在地,那稀饭撒了一地,还冒着热气,那一家子很是不解,瞪大了双眼瞧着梨末,又瞧了瞧地上的稀饭,别提有多心疼了。
梨末见他们的样子,眼神之中满是怀疑,恨不得将她立刻给赶了出去,全然没了当时的热情,梨末慌忙解释道:“大哥,嫂子,不是我有意浪费粮食,只是我猛然间想到了瘟疫蔓延的原因啊,这碗稀饭喝不得,还有这些热的饭食,若是吃了下去,定然会演变成那会爆炸的瘟疫。”说完这些,那一家人便更是疑惑了,没有一个人相信梨末的说法,那汉子更是生了气,将梨末与粉球生生撵了出去,一人一只猪饿着肚子就这么在河边坐了下来,想想也是无处可去,可是这虽然只是梨末的推断,但是想来是八九不离十的,否则还有什么做法能让一个个好端端的大汉在瞬间支离破碎呢?
梨末沿着河流,一路细细查看,不时捡起那些硝石碎片,放在鼻子尖嗅了嗅,这些硝石明显已经混合了硫磺的味道,而这条河流本已经沾染了硫磺的味道,随着混合了硝石的硫磺慢慢沉入了水底,在这水中沉淀,若是加入一点点热量,便很有可能在人体内爆炸,而硫磺和硝石爆炸的威力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在瞬间灰飞烟灭,梨末一面将自己的推测讲给粉球听,一面却担心着那大汉的情况,天色渐渐暗沉,正发愁今夜在何处入眠,突然间那女人哭喊着冲着梨末跑了过来,抓着梨末的衣角直直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诉说道:“姑娘啊,你快救救我家男人吧,今日你刚走,隔壁花子她男人便一声巨响,瞬间灰飞烟灭啊,那碎裂的血肉炸的到处都是,我家男人是成日里和他在一道的,听到这消息,吓得我们是到现在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吃啊,这样下去,即便不是炸死的,也会饿死啊,大人倒是罢了,只不过娃娃还那么小,既然姑娘知晓原因,定然也是有解救的办法吧,求求姑娘了。”这女人哭得倒是撕心裂肺,抓着梨末一刻也舍不得松开,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梨末轻声安慰了那女人两句,也承诺定然会有法子救治她男人,这女人这才止住了哭泣,松开了梨末。
见梨末答应了,那女人拖着梨末便往家里走去,梨末随手拔了几根鸡尾草,这才随着那女人一路小跑着回到农家,那男人脸色暗沉,一见到梨末跟见到活菩萨一般,忙不迭便给跪下了,这一日之内受了这么多拜,还真是怕折寿啊,梨末扶起那男人,那男人只连连给梨末道歉,说都是自己该死,有眼不识泰山什么的,让梨末很是尴尬,敷衍了几句,便问那女人厨房在哪,那女人心中一喜,便很是热情地领了梨末去厨房,却也不肯离去,估计是想瞧瞧梨末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够救了自己男人。
可梨末本就对这对双重面貌的夫妻有了成见,当即便称自己不习惯有外人瞧着自己熬药,那女人才依依不舍的出去,梨末将鸡尾草捣碎,又加了一些强力腹泻的粉末,一来加了这些药材能够让硫磺与硝石这等顽固的彻底排出,二来也是为了这男人之前不识好歹的将自己赶了出去,不过这可不能让别人知晓,否则还以为梨末小心眼,虽然她确实有这种想法。
半晌,梨末便将一碗汤药拿了出来,只问了那女人和孩子是否饮用过河水,那女人称自己都是喝的后院接的天然雨水,便只说让那汉子喝了汤药便可以,那汉子更是喜不自胜,接过汤药三两下便下了肚,结果可想而知,那一整夜是不能消停了。只第二天瞧着便是一副虚脱的模样,本就没什么下肚,又拉了一夜,那女人煮了些米汤,那汉子瞧着梨末怎么也不敢下肚,梨末道:“你且尽管喝着,若是你死了,我定然会为你陪葬便是。”见到梨末拿了自己的性命保证,那汉子便也安心了,饿了一日,只三两下,米汤便一滴不剩,果然没事,那全家对着梨末又是跪着又是拜着。梨末嘱咐他们这河水是有问题的喝不得,若是紧着自己性命,不喝便也出不了事情。
不知是那对夫妻对梨末太过感谢还是对这简单的一碗汤药放心不下,便求着让梨末用过饭食再离去,离去没了法子,再添上自个儿确实饿了一夜也没吃东西,她还行,可粉球那家伙早已经饿的不愿意走动了。
望着那对夫妻满脸歉意的笑容,梨末也实在不好说些什么,便是应了下来,风起时,有些凉了,一夜未眠,再醒转已然是另一重天地,凡尘花间,那远处白雪一般的天地,寸寸皆是痛彻心扉的过往,如今却又虚掩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她眺望,她的眼她的心湿湿漉漉却无法言说。
“姐姐对不起。”梨末的思绪被这柔柔的小奶音给拉了回来,果果正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梨末,梨末不觉好奇,这皮猴子怎么竟然如此乖巧了,也不叫自个儿大婶了。梨末轻抚着她柔软的小辫子,问道:“你这皮猴子,怎么竟然消停了?”
果果嘟着小嘴,很是委屈的模样,“我晓得爹娘这么对你很是不好,你是个好人,我以后再不叫你大婶了。”这皮猴子这般真诚的小脸,倒是让梨末心中的委屈消减了不少,哪里再能够与这乡下夫妻一般计较呢?
梨末淡然笑笑,一把抱起果果,“你这皮猴子啊,没想到如今也像个女孩子了?”早前这顽皮的样子全然没有半点女生模样,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的。
“嗯,姐姐长得如此好看,定然有个美妙的名字吧。”好看?梨末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这个词汇她这生存了二十多年却也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知晓,虽然从前也有些自恋过,但是毕竟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若说唯一有的不过是稍许可爱,这个还是她自恋时候才会冒出来的想法,不过毕竟听到了夸赞,怎么样也是欢喜的。
她的眉眼都含着淡淡的笑意,轻柔说道:“是吗?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你这小皮猴肯定是在故意讨好我吧,不过呢,姐姐今天心情好,就告诉你吧,姐姐叫雪梨末,你就叫我梨末姐姐就好了。”小家伙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突然冒出来一句,“好的,栗子姐姐。”这差点没让梨末一口盐汽水喷死她,她高高挂起的白眼已然说明她此时此刻一万只羊驼奔流而过的心情。果然,这皮猴还真是本性难移啊,果果牵着梨末的衣角,刚刚回到家中,便被一群人给围住了,大伙一个个跪着求梨末救救自个儿,梨末一时诧异,只见一旁的果果爹妈脸上挂着有些尴尬的笑意,这才让梨末知晓她又被坑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这一个个大汉膘肥体壮的,她若是不答应怕是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这夫妻倒也是识时务者的,见梨末一脸为难又有些不情愿的模样,便也觉得自己的这般作为有些不妥,便劝着那些乡亲们莫要这般跪着为难梨末,乡亲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人群中走出来一群小孩子,一起拉着梨末的衣角,这些家伙,梨末无奈地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只好松了口。这一日的午饭倒是格外的丰盛,家家户户都做了吃食送来,不过也着实有些尴尬的,旁的不提,单单就几十个大汉还有那直咽口水的小娃娃瞧着让梨末可是如何吃的下去,最后胡乱扒拉了几口,便带着一些个小娃娃去采药了。
可正所谓治标不治本,即便喝下了这药若是长期无法饮用这河里的水,又刚巧碰上了那几天几夜不下雨的天气,又怎么能够熬得过去呢?可是净化水源谈何容易,何况这水源几乎连接着整个国度,哎,都说闲事莫理,怎么就又让自己陷入了这般为难的境界了呢?这药虽然管用,也不至于喝了水又总去腹泻一通这样下去大人尚且受不住,更何况是年幼的孩子呢?
可也不知怎么地,这梨末能够救治瘟疫的消息便传了开来,当然很快便传到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