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吃点东西吧,您都三日没有合过眼了,未曾说过一个字了,眼见着这身子一日比一日消瘦了,可怎么好?”苏浅落自从回来了以后便没有合过眼,也不说话,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
染烟每每端着餐盘来劝服苏浅落,却只能一次次无奈地放弃。这往昔流年的光景如今却是一幕幕地循环往复,那些令人心生欢喜的,那些徘徊在岁月的长河,却长满了荆棘的疼痛,如今却一股子的涌了上来,却不愿意再给人半分喘息的机会。
“她如何了?”景亭虽嘴上说了那些狠心的言辞,却又忍不住派人去盯着苏浅落的一举一动,而却听说苏浅落整日里不言不语,不肯歇息,也不愿意进一点食,景亭顿时慌了心神,丢下手中批阅的奏折,便冲了出去。路随风跟随他多年,一向是有些了解的,却也从未见过他这般慌了心神,这般不冷静的模样!
他就站在院子的那一棵大树上,高高的树干半隐着他的身子,透过窄窄的窗子,屋内还点着有些微弱的烛火,那个有些瘦弱的身影便是如此坐在窗前,脸上似乎始终没有一丝表情,桌上还摆放着整齐的饭菜,却未曾动过一口。白景亭就站在那一处,恰好能够瞧见浅落的身影,她那双熟悉不过的眸子,如今却少了一些神韵!可他却只能站立在那一处,陪着她,却怎么也不敢再往前一步!她如此坐了一夜,他便如此站了一夜。
直到翌日清晨,天刚刚露出些微亮,他便只得回去了。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在等别人的时候,却也有个人在傻傻地等着他。屋子内的烛火亮了一个晚上,桌上的饭菜凉了又热,却始终没有动过一筷子。
但人世间的感情仿佛总像是陷入一个久久循环却无法瞧见尽头的轮回,而昌平自从嫁给了白景亭,却没有她那满心期盼心中只她一人的良配,所谓的白首一人心,如今却只剩下了无尽的等待,等的久了,怕是自己都忘了当初为何要嫁给他的初衷!而渐渐低,她似乎有些想通了,她嫁的是一个野心家,一个只是利用她的身份名望的刽子手。
她便这样又在桌上趴了一个晚上,直到清早,红袖来为昌平梳洗,却惊见自家主子如此将就了一夜,着实心疼不已,匆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搀扶昌平起身,微微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公主,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可是堂堂一国公主殿下,何曾受过这般委屈,那陛下也是太不应该了,不但冷落您,只册封了一个妃子,还不让您见到兄长,这般瞧不起看不上,如此红袖当真觉得您看错了人啊?”
昌平回过神来,那面色显然有些憔悴,她的语气是自嘲或是无奈,“错?嫁给他的那一夜起,我便开始无数遍地问自己,可我的心它不允许,不愿意啊!我痴傻,是,我这般痴傻,这般瞧不见听不懂他的眼神,他敷衍的柔情,就连从前的那些关切如今想起来却也是可笑的紧,可天下间的女子哪有不痴傻的呢!我并非看不清他眼底的演技,他待我并非万中无一的真心,可却当真如此沉沦的可笑,甚至没有一丝反悔的余地!”昌平原本是个多无忧无虑的女子,如今却越发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普通的深闺怨妇!
“昨晚陛下还是在书房歇下的吗?”昌平虽然只是被封了嫔妃,却也是如今这宫中唯一的后妃,她却还是傻傻的抱着几分期望!
而红袖却开始吱吱唔唔起来,“昨晚,昨晚听说陛下在风口站了一夜,今日早朝竟有些咳嗽的迹象!”一听说景亭病了,昌平心急如焚便是想着赶过去瞧瞧,却被红袖拦了下来。
“主子,您可知道陛下是在丞相府的风口站了一夜啊!您别傻了?”昌平迈出的步子竟然变得有一些犹豫不决,却仍旧僵硬地挤出了个笑容,“是不是苏姐姐出了什么事情,一定是,陛下他们自小一块长大,一定是!”她自言自语,笑容却渐渐变得开始有些凝固。
“主子,您可别傻了,您认了人家做姐姐,人可没有认您啊,您可知晓如今朝中议论纷纷,说是陛下拜了尚书为丞相,还囚禁了您的皇兄,便是要立您的苏姐姐为皇后啊!”红袖见着自己的主子不肯认清现实,心中很是着急。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他们怎么会欺骗我呢?我不信,我不信……走陪我去见陛下!”昌平并非从未觉察二人之间的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暧昧,可她又怎么能够相信来到异国他乡唯一的好姐妹竟是自己丈夫的心上之人呢!她的身子有些不稳,身旁的红袖急忙扶住了她。
“公主,公主,奴求求您了,定要好好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啊。”多少日子前的昌平还满心喜悦,期盼着这一场姻缘,那脸上的喜悦却是最为真实的模样,可为何才几个光景,竟成了这副憔悴的样子。
二人来到了景亭的书房,却被门外的小太监拦了下来,说是陛下正在书房内批阅公文,并未曾有时间去见她们,可固执的昌平又怎么肯相信一个太监的言辞便轻易地离开了呢?便嘱咐那个小太监带了话,便当即立在门外,一直等到他愿意出来见她为止。这般倔强固执的女子,那太监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那一墙之隔的不远处,景亭正在书房内批阅着奏章,狭长的光影交错着他墨色的瞳孔,却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且听着守在殿外的小太监回报说是昌平候在殿外不愿意离去,脸上却并未多出半分波澜,道:“她爱等便让她等着吧!”他的笔尖只顿了下却自顾自的写了下去。
“陛下,她毕竟是您的皇妃,平阳的公主殿下,您这么做,怕是会影响大局!”一旁的路随风始终忠言逆耳,却不解景亭娶了她又如此冷落,虽说金银玉器,赏赐确实一件都不曾落下,可如此的冷漠,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忍受呢?况且这位公主殿下脾气向来不算好的,能忍得这般便算是不寻常了!
从天亮到黄昏,直到夜幕开始落下,天空隐隐有些雨丝洒落,夜风吹在身上变得格外凛冽。如此,一人在屋里,一人在屋外。“公主,下雨了,还起风了,咱们回去吧,您的身子可是受不住的!”昌平站在殿外,身上却有少许被飘落的雨丝打湿了,冷得直打哆嗦,但是她却依然直挺挺的不愿意离去。此时,身上却有一阵莫名的暖意。
“陛下?”她的眸子突然闪过了一丝光亮,惊喜地转过了身子,却只见路随风站在身后,为她披上了那一件斗篷。她额间的发丝有些湿漉漉了,眼中闪过几千几万重的失望,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红袖与路随风将她带回来自己的寝殿,直到确认昌平并无大碍才离开,而景亭却始终未曾露面,此时的他却亲自去约见了苏曲清。
“陛下如何亲自来了我府上?怕是小女或是朝中大臣知晓的对陛下不利啊!”苏曲清看似忠心耿耿,但是二人之间却也不过也是互相利用罢了!
“听着,将十五年前的真相告诉她,只有告诉她,或许她才能谅解我们的所作所为,才有可能再回到的我的身边!”最后半句话他说得有些模糊,那语气变得有些微弱,但是苏曲清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的意思是落儿她都知晓了?”苏曲清有些不可思议,他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是为什么暴露了呢?
“别问,你只管照做便是了!”苏曲清认识他这些年,景亭一向是个寡言的人,更加不喜欢别人去质疑他!
而二人之间或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使得苏曲清对白景亭有些言听计从!
苏曲清来到浅落的院子,推开的门声响却未曾惊动到浅落,她还是那一般呆坐在窗前,不语也不动,父女之间便是隔着一张薄薄的的珠帘,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一般!
苏曲清望见如此憔悴的女儿,不免有些心疼,却更多的是无奈,他便在一处坐在,将手放在桌子上,深深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一个他足足隐瞒了十五年的秘密!“落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她没有开口,甚至都没有回转身子去瞧父亲一眼,苏曲清低垂着眸子,他晓得这个女儿的脾气一向是个固执的,这般模样怕是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
“很多年前啊,我还只是一个家境贫苦的穷小子,家中虽有高堂健在,却极为穷苦,成日里只能靠砍柴维持生计,这般光景却还要维持我读书的费用,却一日村里的同乡说是让我将柴火送到一户朝中的大官家里去,我很是不解,却动心于那些可能比往日里多上一些的收入。而我如约到了大官家中才知晓他竟然要收我做他的门生,每月都会有定期的银子,为了维持家中的生计,我便应允了他,便是如此过了几个月,那几个月里他教我习读诗书,传授我武艺,甚至还为我寻了一门亲事,这让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却又无法摆脱他带给我的一切。”他顿了顿,不知那个时候,他的心中便已然无法摆脱了那些欲望的束缚。
“直到一日,他终于交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去刺杀一个人,当时我并不知晓,只觉得他既给我生路,我便是应该去做的。但是很可惜,我的任务失败了,还被人追杀,我还记得那一日我捂着流血的伤口逃到了一处林子里,身后隐隐传来追喊的响声,远远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踏马而来,束着宛若男儿一般的发髻,拥有爽朗的笑声,那是我此生瞧见过最为清澈透亮的眼神,她手中执一条棕色的长鞭,那脸上满是自信与生机。她向我伸出手,那一瞬间。我竟有些恍惚,只一个回旋的身影,她便将我拉到了马背上,远远甩开了那些追兵。我还记得她的发丝不时抚过我的面庞,有些刺痒,她的身上带着冬天雪后的清香。”他仿佛回到了那年那天那一刻的场景竟然有些沉醉,苏浅落侧转了身子,仔细的瞧着他,他的眼神中带着对那画面,那女子说不出的怀念与情深!
“任务失败,我只得扮作一个考取功名,却遭遇了抢劫的穷书生,她竟相信了,还将我带回了府上,我这才知晓,她竟是先皇与当今太后的女儿,皇帝放在心尖上的小公主。她自小在皇家长大,却酷爱一身鲜红,手持一根鞭子,在院子里那颗洁白的梨花树下挥舞着,那英姿飒爽的身影,却掩藏不住她明媚的笑容,如水的眸子。那段日子,我习读诗书,她舞剑抚琴,岁月静好,莫不相忘大抵便是这般如初的模样了吧。可我的任务就是杀了她的父亲啊,那大官将我的父母,妻女握在手上,我怎么能够不妥协呢?终有一日她发现了我通信的鸽子,知晓了我的身份,可她却将我藏在了她的卧房,竟骗她的父皇说我便是她此生倾心相许之人,而先皇自然是不愿的,却抵不住女儿的恳求,在我高中之后,终是同意了婚事。可我却被权力迷了双眼,再没有给过她一句关切的话语,一个温情的眼神,直到她死去…。”
他的语气逐渐变得强烈,神情有些激动,“她永远离开了,我才明白她的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存在在我的脑海里,我开始不断回想她死去的那一幕,可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当今圣上活活掐死的啊!”苏浅落顿时愣住了,父亲在说什么?他定然是有些疯狂了!
“你一定会认为我疯了,我疯了,真的疯了,她的话语眼神一切一切都化作一把把利剑扎在我的心口,鲜血淋漓。后来我终于查到,当今太后一直膝下无子,便过继了冷宫中一个弃妃的儿子,可当儿子八岁时,她却怀孕了,她的亲生女儿便成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而当今圣上却以为她会威胁他的地位,便在那一日将她亲手掐死,而那时与她交好的一名妃子恰好知晓了此事,却也因着此事,被无辜赐死,而那妃子,当时还有个七八岁的小皇子,圣上还是狠下了心思,丝毫不留余地。可怜那太后到死都还以为她心爱的小女儿华霜是我害死的,你说是不是可怜可悲啊!”他突然大笑起来,眼框子中却有明显的泪珠在打转。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她的母亲竟是疼爱了她十多年那个喊了他十多年舅舅的男子害死的,她的眸子有些紧缩,双眉紧蹙,手心渐渐攥出了鲜血,一点一滴顺着掌心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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