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桑,小桑。”一大早便听见景宏在尚书府中追着桑影跑,堂堂一个皇子,追着一个婢女,于情于理都是不合乎规矩的。“小桑,你便让我瞧一眼那个傻丫头吧,看在我一大早便来了的份上嘛!”白景宏平时便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如今这样反而在旁人眼中也没什么稀罕的。
桑影却面色冷漠,始终不去瞧他一眼,似乎只当他是空气罢了,白景宏见状,便故意作出一副与桑影置气的模样,双手插在腰上,摆出一副气极了的神情,道:“桑影,你之前故意欺瞒本皇子你不会说话,如今又这么对我,我还没与你讨个公道,治你的罪呢!”
可惜白景宏不善演戏,偏生像个受气包的模样,确实有些好笑,不由得倒是让从未瞧见了笑脸的桑影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她笑得的时候带着两个浅浅梨窝,宛若那一树桃花抽出了新芽一般娇媚,竟让白景宏有些看得入了神,霎时间空气中都有些粉嫩的气息,而桑影的话却打破了这份宁静,“欺瞒,你可从未问过我?还有我家小姐如今需要静养着,耳边不习惯有噪音,还有殿下,今日不是你那皇弟的登记大典吗?你这皇兄不去,怕是不好吧!”
白景宏终于回过了神来,急忙撒开腿便要往外跑,桑影却正嘲笑这个有些幼稚还风风火火的大男孩,而那大男孩却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脸上,桑影还未反应过来,景宏便将一张纸条塞在了她的手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兴奋地跑了出去,边跑还不忘回头瞧瞧桑影,大声嚷嚷道他还会再回来的!着实有些好笑,仿佛那动画片中总被欺负却有些执着的灰太狼!桑影有些觉得这个大男孩有点可爱呢!只是一向大大咧咧的桑影竟然有些脸颊烫烫的泛起红晕!
今日是白景亭正式登基的日子,他多年以来的夙愿终于得以如愿以偿,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上是无数能工巧匠连了无数个日夜赶制的,那龙纹栩栩如生,那龙袍及冠帽上的珠玉更是千金难求,而在世人眼中看中的却是这身华服背后至高无上的权力,天下独尊的气魄。往日的白景亭总给人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印象,而皇权在握,听着众人跪拜叩首的他却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与霸气。
“陛下,该上朝了!”如今的路随风或许是跟在景亭身边久了,俨然学了七八分景亭的沉稳。
“吩咐下去,看住尚书府,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一步步走来,他算计得太好,更从未害怕过什么,可如今他竟隐隐有些害怕,费尽了心思也想要瞒住她,原来他也是会回忆,会怀念的,眷恋不舍的温柔,却从未落在旁人眼中。
大殿之上,众臣早已经纷纷站立在两旁,俯首垂目,不敢直视,大殿上宣读登基的圣旨那么明晃晃,君主的威严跃然纸上,而他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改了国号为天启,罢黜了白景殇的一系列亲信,并且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直接提拔了自己的亲信共二十三人顶替了这些关键位置,并且将苏曲清拜为宰相,却仅仅册封了昌平为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妃子,他与昌平定下婚盟,明媒正娶,最后却成了一个妾室,任谁人不会心寒!一时之间,朝中势力来了一个大换血,俨然是要将前人留下的痕迹一次性连根拔起啊!百官皆是畏惧白景亭凌厉的手段,比起平阳国的萧风绪怕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不还没有下朝,便早早就有人来了尚书府中报信,说是这家的主子官拜宰相,如今的苏浅落便完完全全算是这都城中身份地位最为尊贵的女子了!只是如今天下人皆是知晓这苏浅落许了萧风绪的婚盟,旁人怕是再有心,又有哪一个会与一国之君作对呢!怕是身份地位相当的了吧!
“凭什么看着我们,小姐要出去你们谁敢阻拦!”桑影瞧见那张纸上写道:预知婚礼真相,傍晚,城外廊桥。当桑影将纸条交与苏浅落时,浅落便暗自下了决心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何况这是景宏给的,将地点约得如此偏远,怕是真有些什么苏浅落不知晓的真相,可她又有一些害怕,害怕那个真相!
门外各处都有人守着,硬闯怕是不行了,苏浅落便让染烟装成自己躺在床上,让下人去请大夫,在熟识的大夫掩护下打扮成小厮跟随大夫回去抓药,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混了出去!
苏浅落一路小跑来到了廊桥,半道上却下起了大雨,那廊桥弯弯曲曲却是用一根根竹子堆砌而成,那廊桥中心还有一间极小的竹屋,那廊桥一头连着都城的路,另一头却通向城外
见苏浅落终于来了,景宏心中有些激动,道:“你这丫头,如此愚笨,来了便算是你了不得了。”这个时候他却还不忘调侃下苏浅落只身旁的桑影瞪了他一眼,他便急忙住了嘴。
“你不是来告诉我真相的吗?那便快说啊!”苏浅落有些心急,那幼稚的男子似乎完全搞不清事情的状况,只是自己有一些滔滔不绝!
“真相,难道你当真会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不是你连和你父亲害了父皇皇祖母,二皇兄,颠覆了这个天下!”他的神态和语气顿时从玩笑转而严肃,莫名让人有些不寒而栗,还从未见过这般的白景宏!
“少诬陷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才不会同你们这些表明无辜纯粹,内心却各有思量的人一般。”桑影听了景宏的话,却急着为苏浅落打抱不平了起来!
“嘿?是吗?那你可晓得那婚礼当天的状况,酒席上父皇册封六哥为太子。这八弟坐不住了,调来了大批守卫,却不晓何时父皇竟然被气的心病发作,而八弟还当场杀了反对他的大臣,可最后六哥却站了出来竟然将皇位让给了八弟,这下子可当真是把父皇气的瘫倒在了座位上,并且他还囚禁了萧风绪!我竟不知他何时变得如此狠毒,狠毒到我都不再认识他了。后来他手握大权苏曲清便支持了他,随后他又立了苏曲清为丞相,我这才晓得原来这一日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你敢说你无辜!你一点也不知晓吗!”原来这便是所谓的真相,苏浅落的内心翻涌着,像有一万只虫子在心上爬着。
白景宏一步步逼近她,眼中仿佛要渗出鲜血来,白景宏一向在外人面前是个玩世不恭,如今这样着实有些骇人!
苏浅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她的心乱了,太乱了!
“从在八弟府中见到你,我便知晓你们二人的关系不一般,他明媚正娶了昌平公主,却只是册封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嫔妃,那你说他的心中给谁留的位置呢?为何他要囚禁萧风绪呢?我真是不明白你这狠心的女子究竟是爱八弟还是二哥呢!”白景宏字字句句咄咄逼人,浅落心中却早已经乱了方寸。
突然间那一支箭羽射中了白景宏的右手手臂,景宏吃痛地捂着自己不住流血的手臂,“白景宏。”远远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苏浅落迅速反应了过来,让桑影护着景宏逃离此处。回首,多少个漫长日日夜夜,那一张思念过千百回的脸,在遥遥隔了一尺的彼岸闪动着光亮,可却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却依然无法靠近!
而他见到浅落的第一句话却是,“景宏呢?”苏浅落紧紧拦住在他的身前,他却想挣脱她的束缚,只一心想要抓住那个背叛了他的人,他的眼神四下张望,他在宫中接到了密报,说是苏浅落逃出来了,与此同时白景宏也出了宫,便已经猜出了悬疑,她极力阻拦,他却似乎有些视而不见。那一瞬间,她猛然用她微凉的红唇稳住他的唇形,她闭上了双眼,眸子中带着一滴滚烫的泪滴,轻轻吻在他的唇上,那一瞬间,她的心是破碎的,是残存的卑微,是最为绝望的恳求。
他却一把将她拉开,有些惊恐,又有一些难以相信,可是下一秒,他却再次将她拉入了怀中,紧紧稳住她,抱住她,一秒也舍不得松开,那尘封的情感在两个人冷漠了几个世纪的回忆中爆发,他汲取着她红唇中的甜美,倾诉着他不能言语,不能道出的情感!而只短短的几秒,白景亭吃痛地叫了出声,原是因为苏浅落将他嫩红的双唇咬出了鲜血,那血在他的唇上那么鲜亮,那么赤裸裸,仿佛二人之间早已经破碎的心。
他缓缓松开了她,似乎还有些沉浸在那些温情之中,“明知这是陷阱,这是错误,我依然愿意毫不犹豫地跳下去,那你呢?你还愿意吗?”他问道,他的语气中有几丝无力,甚至恳求,他期待着那一点或许卑微的期望!
“这世界上哪有对与不对,又有愿与不愿,可殿下,不如今该称呼陛下了吧,小女不愿,一丝一毫!”她的话如此的决绝,倔强到不留下一丝余地和希望给他!
他一把握住她孱弱的双肩,用力摇晃道:“至始至终,我不讲,你都知晓的不是吗?”他的语气有些激动,想得到她的回复。
“陛下这么说,我该知晓什么!知晓您统一天下的霸业雄心,杀害亲人的身不由已,还是你娶昌平的情不自禁,我该知晓什么?你说我还该知晓些什么?我多希望我如今是个瞎子是个傻子,便是那些赤裸裸血淋淋的真相在我眼前,我也能够理所当然的视而不见。可是……我不是。”她将心底憋闷了许久的委屈一股脑全球倾泻了出来!
他的双手缓缓松开,停在半空,最后却重重坠落,是啊,她还该知晓什么?他那残存的一往情深,他那从始至终便从未改变的真心,她还该知晓什么呢?如今却已然一条条一件件都被打上了封条,烙上了死刑的印记,他也未免太过自信了一些,自信到以为可以了解任何人的心,只是他从未了解过自己的。
片刻,他用右手牵住她的手心,道:“落儿,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待你从你是雪梨末的那一刻便是真心的!”他的语气有些微弱,也许一切并不尽然,从她还是雪梨末的那时,她便在为他受伤,流血,如今却又是让她落泪。
“雪梨末死了,难道你要让苏浅落也死去吗?”她的眼中闪着泪光,一字一句仿佛泣着血泪,却身子一颤,重重甩开了他牵着的右手。
他惊了,他的眸子里闪着隐隐的泪光,落寞的背影,一言不发双腿像是灌了铅水一般沉重,他用手轻轻触碰唇上的鲜血,最后却将它尽数吞了下去。
“吩咐下去,不许郡主出丞相府一步,另外七弟怕是不能留了!”他的狠心仿佛早已经扎了根,拼了命却也要将她绑在自己的身旁,却说不了一句温情的话语,可哪怕是这样,他也想将她牢牢锁住。
桑影搀扶着白景宏来到一座废弃的茅屋,屋子四周布满了尘土,看上去很多年都没有人住过了。桑影掸了掸床边的尘土,搀扶着景宏坐下,景宏额头豆大的汗珠直流,脸上展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
“别动!”桑影按住景宏,只在他吃痛之间便拔出了他手臂上的箭羽,景宏吃痛地叫出了声来。
而桑影却瞥了他一眼道:“弱鸡,这点痛楚都受不住,还好意思在那侮辱我家小姐,刚刚的咄咄逼人,嚣张气焰都去哪里了!”
那景宏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撇着嘴巴,“谁知道她知不知晓呢!我也是太过气愤了啊!”
“你还说!”桑影气极,轻轻敲打了下白景宏的手臂,这一下却让这个金贵的皇子脸上惨白,叫的十分惨烈,几乎昏了过去,桑影有些后悔她的行为,撕扯下自己裙纱上的一角,仔细为他包扎了伤口,又寻了一些止血的草药敷在了他的伤口上。见他仍然不住颤抖,捡拾了些木柴生了一堆火,这才好了一些,可就当桑影想要站起来活动下,景宏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但又仿佛是睡着的状态,桑影没了法子,却只好坐在了他的床边,守着他!
回到相府的苏浅落如死去一般冰冷,就那么呆呆坐在椅子上,那白景宏的话字字句句便在耳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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