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明日我带着阁主亲自去瞧瞧,这城中已然有的灾民便是都让人安置到了灾民区,饶是我与阁主这般说法,想来定是不真切的吧。”月眠若有所思道。
梨末心觉月眠此言甚是有理,若是不能亲自去查探一番灾民的现状,想来也不能够很好的将药材派发出去。“那不若我们此刻便去瞧瞧吧。”
月眠本觉得依照梨末这般的身份怎样也会同月未阑那个小丫头一般有些千金小姐的架子,可是在她身上竟是全然不曾有半分的架子,倒是多了些医者该有的气度与风范,不由得对她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
“好,既然阁主这么说,那我此刻便是让人去准备马车。”月眠想着这车马总是要准备的,毕竟灾民区那般的地方确实便是连他自己都有些无法踏足的吧。
“既然是要去细细瞧清楚他们的状况,这又是车又是马的,怕是少庄主要将那些个灾民尽数吓跑了吧。”她很是不懂这些个面子上的功夫,既然是救人,又何必做出这样的一副表面功来,徒添烦恼呢?
竟是未曾想到连一个小女子都能够只身前往,而他一个大男人却是这般扭捏做派,想到此处,月眠不觉面上露出了一些羞愧之色,怕是自己方才的话语说的重了,这大男人竟是这般的玻璃心吗?
“少庄主不必在意这许多,还有不若请少庄主唤我梨末便好,这阁主的称号委实有些别扭,且我也不愿让许多人知晓我这归晚阁阁主的身份。”这在九虚谷便也是罢了,如今在这夜阑山庄,她可是不愿意让众人皆是知晓这身份,未免会给她徒增了这许多的困扰。
月眠听梨末这般说,也心觉这归晚阁的阁主在这九州本就是个秘密,如今自己成日里这般挂在嘴边,委实有一些不妥,“确实是在下考虑不周了,梨,梨末。”他挠了挠头,唤女子的闺名对他这般粗糙的男子来说委实算是一件难事了。“不若你唤我月眠便好,这少庄主听着也未免别扭了一些。”
“好,月眠,那我们便走吧。”梨末倒是丝毫不觉得有何处的尴尬,这名字不过代号两字,她似乎也有些不明白,这月眠平日里瞧着也算是一副精明的模样,怎么此刻竟是扭扭捏捏的一副小女子做派了呢?
二人一路而行,身后跟着几个护卫,梨末本是不想如此招摇的,却也不懂这般的公子想来也是懂了一些武功的,怎么竟是出门还需要带护卫呢?这大概便是世家的做派,毕竟那月未阑身上已然有些体现的淋漓尽致。
二人来到了所谓的灾民区,只见那灾民区围着厚厚的一层竹子做成的栅栏,那栅栏四周皆是站着拿着刀的侍卫,这样瞧上去似乎并不是在守护这灾民区的安全,反而像是在守着这片区域不让这些人出来一般。
“梨末,带上面纱,这里面的病情极为复杂,怕是有传染的可能性。”月眠从一旁的护卫身旁接过一个面纱递到了梨末的手中,其实月眠此言还是有些道理的,梨末接过面纱,低头说了声谢谢便是径直走了进去。
月眠紧随其后而去,目之所及这难民区内皆是躺在那泥泞不堪的地上的灾民,唯一可以挡风遮雨的便是一座茅草屋,但是那茅草屋搭建的亦是极为粗糙,现场横七竖八,几乎凌乱不堪,无所下脚,那一个个哀嚎的孩子躺在面黄肌瘦的妇女怀中嗷嗷待哺,老人则已然闭上了双眼躺在一旁的草垛上,若不是偶尔的动静,便如同已然死去了一般,这样的场面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月眠,此处怎么会是如此的场景,这样下去,别说是他们的病情,便是连他们的性命都无法得到保障。”月眠又怎么会不知晓这灾民区如今的情况,可月眠是个生意人,夜阑山庄不能依靠救济穷人而生活,其实这城外还有成千上万的灾民未曾进入城中,月眠也试探寻一些物资来救济这些灾民,可这些灾民的病情愈发严重,且病情各有异,别说是救济,便是连接近都有些让人望而却步。
“并不是我不愿意救济这些灾民,不过是因着这些灾民发病的程度各自有异样,且若是我救济了这一片必定会有成千上万的灾民涌进来。”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样的情况上面都不管吗?”梨末猛然想起了那个男子,她本以为他既然是得到了平阳,便是会善待平阳的百姓,可未曾想到竟是如今这般的局面,当真是自己想错了吗?
“管,但是到了这些灾民手中就几乎所剩无几,这中间的环环相扣,又岂能够是你我能够说的清楚的呢?”确实,月眠所言,梨末此刻亦是深有感触,其实他不是不救济,而是不能救济,若是他出手其实并不能救济多少的灾民,反而会让上头的那些人愈发明目张胆的克扣,左右便是有人能够替他们填补这个窟窿,便是更加的肆无忌惮了,想来这一切也并非是梨末所愿意看见的。
梨末走到一位正闭眼躺在草垛上的老人家身旁,轻轻拍了拍老人家的背脊,想要将她唤醒,不多时只见老人家缓缓睁开了双眼:“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了,你可是无碍?”其实梨末心知自己此刻问的这话不过有些多余。
老人家吃力地摇了摇头,瞧上去似乎已然用尽了她全部的气力,梨末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想探探她的脉息,谁知晓那脉息很是奇怪,似有若无的一般,这情况并不像是感染了什么疾病,却更像是中了一种什么毒,随即梨末又走到了几个躺在地上的灾民身旁,发现他们身上几乎都是中了毒,可奇怪的是他们所中的居然都不是同一种毒,究竟是谁会如此的费尽心机在些个灾民的身上种下不同的毒素,这样的大费周章所求究竟为何?
“这些人究竟患得是何种病症?”瞧着梨末那双眉紧皱的模样,月眠心觉有些不安,便慌忙问道。
“这些人的症状好似中了什么毒一般,并不像是一般的疫病。”梨末有些并不确信,便又再次试探了几个躺在地上的灾民,所探脉象几乎无一例外,不过有所区别的便是他们体内所存在的毒并不是同一种?
“中毒?”听闻此言别说是月眠便连那些个跟在身后的守卫与一旁的那些个还有些气力的灾民亦是吃惊。
“老人家,你可是服用了一些什么?”梨末寻了附近一个正瞧着他们的老人问道。
只见那老人似乎很是尽力在回想的样子,回忆了半晌,方才用力摇了摇头,“我们这等低贱的人,能活下去便已然算是极好的事情了,哪有资格再去服用一些什么,北方那里粮食闹了饥荒,我们便一路逃难来了这里,那个时候官府还是好的,发了一些粥和粮食还有药材,后来便不再有什么了,我们便是连药材都拿来充饥了。”
听着老人家的这番话,梨末与月眠不禁心头隐隐有些酸涩,询问了另外几个灾民,几乎也是如出一辙的说法,官府发放的粥粮食或者药材,应当是没有问题的才对,可这些人的病因究竟源起于何种呢?
但是想来当务之急并不是去详细追究这些灾民的病因究竟起源于何处,因着这些灾民如今的境况若是这病情再度恶化下去,根本便是无法保全性命的,“他们的病情可是麻烦?可能治疗?”其实月眠心底的想法亦是与梨末有所相似,在他力之所及之处,他也无不想保全这些灾民的性命的。
“并不麻烦,他们所中之毒皆是轻微的毒素,我这就去写一些药方,你且在此处为我搭一张台子,让那些个灾民一个个过来诊治,让人去取一些清水,干净的衣衫被褥,我也知晓这商人眼前利益重于一切,但瞧着这些个可怜人便是怎么也狠不下心的。”梨末不知自己这样的要求是否会太过唐突了一切,不过既然官府将药材之事托付给了夜阑山庄,想来并非全然不关切的。
“好,我亦非如此狠心之人,瞧着眼前这场景,也委实是我不愿意瞧见的,既然这些灾民患得并不是什么疫病那便是再好不过,此番便是有劳梨末姑娘了。”他亦是觉得自己一个男子的胸襟竟还比不过一个女子。
“少庄主客套的很。”她猛然一句,言语间便与他有些疏远,许是她本就不善于伪装,瞧见他那副做派,她却怎么也是瞧不惯的。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月眠竟觉得自己枉做了小人,心底着实有些惭愧。
月眠叫人在灾民区内给梨末搭起了一张台子,方还有些力气的灾民便是排着队一个个诊治,而那些几乎已然力气全无的灾民梨末便过去诊治,虽然这些灾民中的毒并不深,病情也并不是十分严重,但是毕竟数量庞大,仅仅凭借梨末一人,委实有些吃力,她便让月眠回府去请了韩千愿过来,韩千愿的医术应付这些个小毒应当是不在话下,不过那猪猪竟然是有些洁癖的,嫌弃那些个灾民身上的味道,不过这样的场景让一只爱干净的猪猪也确实有些为难了他。二人一直诊治到了午夜时分,才将将这些灾民的病情尽数整理完成,可瞧着眼前这满目的凄凉,二人竟也是睡意全无的。
而月眠便是依照梨末与韩千愿开出的药方,回府中去打点所需药材,而月眠方才进入了府中便叫守在外头的景亭逮了个正着,景亭并不知晓梨末的去向,向府中之人打听,竟然无一人愿意告诉他,焦急万分的他只得等在门口,好不容易等到月眠回了府中,他又怎么肯放过他。
“你这是等在门口作甚?”月眠还未曾进入府中,便瞧见了景亭左顾右盼的模样。
“末儿去哪了?你府上的人说她与你一道出了门,为什么她未曾回来?”景亭拦在月眠面前质问道。
“末儿?这称呼并不像是一个徒儿对师傅的称呼吧,况且梨末姑娘的来去皆是她的自由,你又有何种的权利干涉呢?”月眠好似有些挑衅的说道,他从一见到景亭便觉得这个男子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可他这副模样竟是自己从未曾见到过,还怀疑自己究竟是否认错了人。
“她的来去确实是她的自由,不过她的去处便是我的事情,少庄主应当是不愿意让人知晓这归晚阁的阁主若是在你夜阑山庄出了什么事情,怕是整个归晚阁上下皆是不会放过你吧。”只听得那景亭冷冷的说道。
月眠冷哼了一声,本来梨末的去处告诉他也无妨,可他却对眼前这个男子竟是不曾有半分的好感,他竟还用归晚阁来威胁他,他这般心高气傲之人又怎么能够接受别人威胁他呢?“归晚阁?你不就是归晚阁之人,雪梨末是你的师傅,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怕是你也难逃干系吧。”月眠一脸无所谓惧的模样,便是让景亭很想有一种出手的冲动。
“无妨,若是少庄主不想说,那在下便是时时处处的跟着你,总能够寻到末儿的下落。”一招不行,他竟也不知自己的脸皮何时变得如此厚实了。
月眠心觉有些无奈,这男子未免也太过难缠了一些,只好松了口,不耐烦又带着一些怒气的说道:“梨末姑娘在灾民区给那些灾民瞧病,公子请自便吧。”说罢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听闻梨末的下落,景亭便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
当景亭赶到那里的时候,只见梨末正在将煎好的药喂给一个躺在地上的老人家,这眼前的凄凉景象,霎时间几乎让景亭傻了眼,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统治的地方竟是这样的一番景象,北方的饥荒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那些个流离失所的灾民不是已然被安置了吗?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