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般淡漠,连同他多说一句都是不愿,她的世界早已经是一片灰暗,世人只知晓归晚阁的神秘,却不知这神秘的背后却是道不出的无奈!三年了,她依旧未能集齐毒液更别说炼制解药了,她收集四方消息却依旧未曾探听到萧风绪与孟晚歌的下落,这人却一日一日乏了,究竟该如何?她的心在风中如随风而逝的梨花,飘洒却无依靠,归郁望着她,哪怕只是多了一眼,此刻的她再是简单不过的装束,连一只装饰的发簪也是没有,只年前阿楚新得了一只白玉的梨花,那暖玉通透,很是养人,梨末摸着那梨花雕的极好,好似能从那枝头悠悠飘下来一般,这才戴上,否则那小家伙又该来吵得她不得安宁了!
见归郁回了归晚阁,星楚连问是否成事,他便将实情一一告知,将雪梨末的意思传了下去。翌日,白星楚便召了众人来,因着白景亭无法说话便破例让路随风一道入了归晚阁,可却只做个杂事的小厮自是没有资格成为阁主的徒弟,但既然梨末有言在先谁都可以,便是一道叫来听着。“主子,这药不可服啊!”路随风在耳边小声道,可白景亭却若不曾听见一般,淡然走到了归郁面前,他丝毫不曾犹豫便吞下了药!归郁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子,虽与旁的门徒着装并未有何不同,可他却隐隐从那人眼底闪过一丝不经意的自信,霎时一种不安自心底而起!可面上却依旧瞧不出什么变化!
约莫有十余人服下了药丸,其实却不乏几个确有一些真本事的,可归郁却并不将这些人放在心底,却反而是那人的眼神令他极度不安,“服了药丸三日之期便开始了,若有人放弃,便去楚少处领取解药,三日后安然无恙卿主将亲收为徒弟!”归郁余光瞥向一角的白景亭,却见他面容未改,仿佛听一件与他无关之事!
众人散去之后,路随风可是急坏了,这等毒药主子怎么可以服用?“主子,这等毒药您是有把握吗,否则这也太过凶险,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困局啊!”“莫担心,困局既然是困局,则必有转机,你可记得我身体内有什么?”主子体内,他只知那一回主子服了必死的丹药却安然无恙,却不知缘由!
“属下!”他可着实不知啊,谁知主子会有这样一问呢?白景亭瞥了他一眼,自也没说什么,慢慢走回了那个有些破旧的茅草屋,当他知晓的越多,他的执念便越深,那年,他被她一剑刺入心脏,几乎所有的鲜血都从体内抽干,他只知自己已然必死无疑,万念俱灰,可竟莫名醒了过来,那碎了一角的梨花项链那般刺目,可那时他却只能想起她的那句从未爱过,可当他终究知晓了他是如何才醒转过来之时,他才知晓那个用命爱过他的女子却被他轻易弄丢了!她用尽一身的鲜血换来他的安好,可他又做了什么?
“你让归郁他们服下噬丹,当真是要选出一个弟子?难道那老头子让你带个徒儿去的用意你当真不知,还是说你明明知晓了他的用意,却故意假装不知!”韩千愿总算道出了来意,梨末入毒蛊门的时日也不算短了,莫名让她来掌管归晚阁,莫名让她带个徒儿回去,难道这一切都不值得怀疑吗?“那你来告诉我他的用意?还是让我亲自去问他!”梨末终究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你既然已经猜到,又何须多此一问呢?”梨末这般聪慧怎么会猜不到呢韩千愿苦笑!
“他为何要我成为毒蛊门的圣灵,为何偏偏是我!”梨末心一横,将心底藏了许久的疑问一股脑吐了出来!她仿佛被卷入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那个漩涡的中心隐藏着她怎么都猜不透的秘密。
“因为你是欧阳绝尘的徒弟,是拥有血蛊之力的人,唯有你才能传承天奇毒经!”韩千愿也不打算再隐瞒她,因为在天奇毒经中藏着雪梨末的最后一丝希望!
“天奇毒经?何谓天奇毒经?又何谓血蛊之力?”她是猜测到了几分,但这一切似乎太过说不通,难道就是为了区区一本天奇毒经?韩千愿绝非会隐瞒为了这样一本毒经而隐瞒她足足有三年之久的人!
韩千愿突然紧紧抓住梨末的双肩,双手微微颤动着,他的眸光中带着灼灼的坚定,“小雪儿,相信我,只要你继承了天奇毒经,你就有恢复五感的希望!”
她一把推开了韩千愿搭在她肩上的手掌,眸中噙着浅浅的泪,却再觉不出它的分量,“信你?你让我如何信?若希望渺茫,我宁愿从未有过!这是命,不是病啊!”她的身体在慢慢的一寸寸化作虚无,却噙着那喉头的最后一丝气息,因为这是命,不是病啊!韩千愿突然怔住了,只因她那一句撕心裂肺的这是命,不是病,可她却从不是一个认命的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她变了,变得失了勇气,信了命!
“好,那我求你,求你信我!”好似从未见过韩千愿那般正经的模样,梨末竟一时觉得他变了个人一般,“好!”她竟魔怔般应了他!
方回,秋夕便神色匆匆的样子,“卿主可是回来了,方才有个女人来村子里闹了一场,幸是村长众人劝了才算回去,可方村长差人来找卿主,说是丹儿姑娘突然腹痛难忍,奴正着急着不知去何处寻卿主!”她顿了顿,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这是方才有人送人的!”梨末结果荷包,轻嗅了嗅,仿佛明白了什么,神色有变!
她拿了药包和秋夕二人匆匆赶往丹儿家中,方进院内便闻见院内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不好!”她匆匆加快了脚步,只听得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和屋内吵吵嚷嚷的声响,见是梨末那村长婆婆好似见到了救命恩人一般迎了上去,“小末,你可算来了,婆婆就知道你不是个狠心的姑娘,快瞧瞧丹儿吧!”
雪梨末走到床边,探了探丹儿的脉搏,果然如她所料,“村长,你让大家都出去!再帮我准备一盆热水,剪刀,纱布!”语罢,村长便招呼着大家出去,又一一将她要的东西准备了齐全!屋子内只剩下了丹儿痛苦的叫声!
“把她腹部上缠着的布掀开!”秋夕稍愣了愣,她是如何知晓丹儿肚子上的裹着厚厚的布,但转念一想以卿主的医术自是探了脉息便能憔出的,整日里在梨末身旁,自然也看会了几分,虽然丹儿将她的胎体掩饰的很好,可这般大小除了怀孕别无他想,可如今的肚子只大约五六个月,这样也可以生下来?
“她腹中的胎儿早已经是死胎,根本不可能生下来,可是不知为何她的胎象竟让人一时不察!”边说她边拿起手边的工具替她将腹中的死胎取了出来,又将伤口缝合,令其安然入睡,这才终究松了口气,可究竟是何人如此恶毒,让她怀胎又让她怀着死胎呢?梨末突然想起了方才那只香包,她仔细嗅了嗅,细细分辨着香包内的药物,竟是一种能让人心率加速,从而产生麻痹与幻觉的药,简而言之即便是令人痛苦的死胎她也依旧安然,且脉搏中依旧能探听到胎象!
“卿主,方送香包来的人还让你明日去城外小竹林见他,说是定不会叫你失望的!”此人费劲气力,难道只是为了见他一面。梨末从未有过如此的好奇,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又有怎么样的目的呢?
“明日?好吧,前几日让你启封的那坛子酒可取了出来!”梨末道!
“自是取出来的!”梨末点了点头,吩咐秋夕收拾好东西,自个儿往外走去,秋夕见雪梨末又是离开,匆匆追了上去,梨末停了停,厉声道:“莫要跟着我,你该知道后果!”秋夕停下脚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原她是毒蛊门派下来的人监视着梨末的一举一动,可一年前梨末便让她不知不觉服下了一种药,若是没有解药,必会比死去更加痛苦,这般她又怎么敢再去告密,这个卿主大人绝对不是她能够惹得起的角色,可怜了她只得两边斡旋!
夜里的雪峰山那冷风自是格外的刺骨,她从前生活了这般久竟从未觉得,许是从前的那无忧的年岁一日复一日的平静,无趣中也添了几分温情的,坐在山岭的高处,梨末一口一口饮着冷酒,这酒是去年春日里第一季的梨花酿成的,从前欧阳绝尘最喜的便是梨末的酿酒手艺,总是一喝便醉上几天!今日是欧阳绝尘的祭辰,梨末带了这酒一望着空荡荡的山阕竟是怎么也喝不醉的了!从前竟不知这座村庄离雪峰山这样的近,一眼去的也望的见,也许不是村庄近而是那座药阁!
“师傅,你说你绸缪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你说她华霜公主也不喜欢你,你亲生女儿也不认你,你这又是何必你,你真是个老糊涂啊,老糊涂!”她的小脸绯红,她本是不会亦不喜喝酒的,许是拘着这散漫的性子久了,好容易有个地方能让她无所顾忌的说出来!
夜凉如水,她微醺的小脸在烛火映衬下更显红晕,她戴上面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痴笑着提起那空酒壶,一步步朝着山下跌跌撞撞的走去!
漫步屋外的白景亭却见山上的那荧荧的灯火,心仿佛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一下,他一步步朝着那座山走去,远了,只觉得有人影在晃,可是这么晚了,谁会在山上?好奇驱使他无法停下脚步!突然之间从天而降一个巨型暗器,白景亭迅速反应躲开,本能抬起头,几瓣梨花悄然落在他的肩头,“啊!”他再次惊觉,那一袭白纱的女子从天而降,就那般稳稳落在他的怀里,她的眼弯成了一抹星月,隔着那轻扬的雪纱,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长长的睫毛一下下颤动着,“末儿,末,末儿!”他的嗓音微微颤动,带着欣喜若狂却难以置信的哭腔,梨末浅笑着抬起手掌轻轻抚过他如墨画一般的眉眼,小心翼翼逝去他眼角的泪滴,她依旧带着孩子一般的笑意,仿佛好奇一般凝望着他闪动着泪光的眸和他如夜色一般深沉的五官!
突然间她皱了皱眉,怎么似乎清醒了许多,她使劲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眼前竟有一个男子的气息而自己还被人抱在了怀里吓得一激灵,一屁股站了起来,连灯火也顾不上,跌跌撞撞朝着山下狂奔而去,好容易跑进了村子,她捂着狂跳不安的心脏,自言自语道:“天呐,雪梨末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竟是这般不正经调戏了一个良家少男啊!”
白景亭就那般呆愣在原地,方才是幻觉,还是自己太想念她,隔着朦胧的月色和那层浅浅的纱他竟觉得他的末儿回来了!他悠悠地站了起来,却忽觉脚边踢到了什么,是一个酒瓶子,那酒香竟是格外的雅致,带着淡淡的梨花味和少女身上的芬芳,梨花,梨花酒,他的心再次被沉沉一击,这样的香气,这样的酒难道这世界真还有一个人能拥有?不可能,末儿死了,他一步步倒退着,眼前再次浮现她跳入火海的那一幕化为灰飞的那一幕,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当他瞧见那具化为残骨的女尸身上爬出来那条奄奄一息的血蛊之时他才终究死了心认了命,因为这血蛊除了她与欧阳绝尘断无旁人再能控制其入体!且苏浅落的话亦是证实了他的猜想!他苦笑着失魂落魄一般朝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