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末一听很是欣喜,当即便让白星楚去将人带去归晚阁,若是当真有这样的人配合,那么这件事便是有了转圜的余地!可去何处寻找,白星楚着实有些发愁,只得去附近挨个村子询问却不见踪迹,正当他以为事无转机之时,却这般巧合在村口发现了他的身影!
“你住这?当日说是要感谢公子救了我的妹妹,今日特寻公子去归晚阁一叙!”白星楚瞥了一眼这破草屋倒不是瞧不起只是觉得难以置信,以此人的功夫只太不像是住在这样的村子里的人!
白景亭眉眼一笑,却觉这小大人颇有他幼时的模样,“阁主不妨直接说明来意!”白景亭依旧微笑的瞧着眼前的小大人,饶有兴致!
“公子既然如此直接,我也便不拐弯抹角了,那日见公子内力极高,有个忙想请公子帮,若公子助我,有何要求只管说来,只要我归晚阁能够做到!”虽不知此人的目的,但白星楚对自己也算是有些自信的!只此番也正好借此试探他的目的!
眼前这娃娃年纪虽小,但却绝不容人小觑,他从一开始便不信任自己,如今抛出这个诱惑,是试探?“哦?在下一生痴迷医术,只愿拜归晚阁阁主为师!”此人口气可真大,做娘亲的徒弟,他配?“配与不配我说了不算,阁下可要拿出些真本事来!”说罢,白星楚竟一个翻身,从袖子里迁出几根银针,直直逼向白景亭,他稚嫩的脸上写着自信,谁知白景亭也不躲不闪,一阵凌厉的气风袭来,那银针便不偏不倚落在了墙面上!白星楚眼中闪过刹那的错愕,好在平日也算经过不少大场面,很快便恢复了自若!
“公子好气派,星楚便替卿主先行应了下来,但能否成为卿主的徒弟,星楚实不能保证,但凭公子造化!”这番既然算是答应,又无法保证,这小子也算是狡猾,“好,那便请带路吧!”白景亭自是明白其用意,不过明白归明白,既然游戏开始了那就谁也不能停下!
由几个门徒引着,白景亭再次踏入了归晚阁,那白玉一般的砖瓦,每一片几乎都透着摄魂的药香,而阁中每个人都同平凡的药师一般仔细着手中的制药工作,却从不为旁的事物所影响,白景亭越发好奇这纠结是个怎么样的地方,且这座药阁无一例外都是男子,就连在皇城中的归晚阁所开药铺亦是如此,与别不同的是他们从不看简单的小病小痛,那些寻常的药在他们的药铺中是半寸也寻不到的,毒是他们最重要的诊断,而诊金除了金银更不外这朝内朝外所有的消息!缺一而不可!
“请公子稍候!”几人将白景亭带到了一处幽静的屋子,那屋子位于归晚阁的回廊伸出,不见日光,只望去满目的烛火排列成状,那屋中却自有天地,一扇竹制的屏障将这屋子分出两处天地,而这屏障自顶而下,严严实实地隔着两处空间,但只因是竹子,透过那幽深的缝隙,若有若无散着香气,是什么香味,竟好生熟悉?那味道让人脑中浮现春日山间满目的橙花,冬日雪中傲霜的红梅,一人一杆独坐桥头的惬意,不多时门吱一声打开,四个门徒抬着一担架而来,担架上的男子身形瘦弱,面色惨白,手脚毫无生气地垂着,这便是那卢茂了吧!白星楚最后一个走了进来,道:“这便是想请公子做的事,一会药师会隔着屏障透过银针将药粉打入此人体内,烦劳公子用内力将药性通入其奇经八脉!”白景亭瞧了瞧那卢茂,猛然间有细细的风透过竹障而来,白景亭不自觉抬起头,却觉那空中散着若有若无的梨花香气,他沉沉摇了摇头,心觉自己一定是魔怔了,怎么会闻着什么都觉得像是她的味道呢?他知那所谓的药师定然是已经进入了屋子,便道:“在下自当尽力!”
白星楚瞥了一眼白景亭,点了点头,与其余几人一并退了出去,屋子里似乎只剩下他与那沉睡的男子,还有那屏障后若有若无的香气,似乎一切准备就绪,屏障后突然有银针袭来,牵着如发丝般不易察觉的银丝稳稳打入了卢茂身上的穴道,正当白景亭略有吃惊之时,更多的银针如雨点一般落下,每一根都那般恰如其分,“请!”白景亭猛然抬起头,但却只有那么略略的一个字,在他心头沉沉一击,他今日这是怎么了?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一阵内力将眼前的人凭空拖了起来,将内力一点点灌入他的体内,将他的断脉一寸寸尽数接上,这药果真是霸道,当药性游走全身,那经脉竟像是活了过了,竟能自然愈合了起来,白景亭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此人竟有这般本事,可方才那声音,分明洽是个女子啊,这归晚阁中未见有女子,难道此人便是归晚阁阁主吗?但听闻这毒蛊门的圣灵皆为男子,莫非是他猜测有误?这一切一切未知的谜团倒是让他着实好奇万分啊!
直至最后一处经脉续上,白景亭一掌收回了内力,又是一阵细风,那香气瞬间消散在空中,还未等白景亭反应过来,白星楚再次进来,道:“感谢公子出手,欠下公子两大恩惠,此番便许了阁下入归晚阁,但能否成为阁主的徒弟就凭公子造化了!只我归晚阁自归郁大总管以下皆以归姓,不知公子原名?”
“在下雪霁。”白景亭用腹语道。
“雪霁?好生令人怀伤的名,只我归晚阁已然有归寂,你个大男人用归雪总是不好听的!不若你自个儿有何高见?”白景亭摊开星楚的小手,在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了一个“循”字,他的面上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却让白星楚对他莫名生了几分亲切之感!
“既如此,便依照你的心意吧!今日你也累了,不若歇歇吧!”说罢,便离去,自让两个门徒领他去歇息!
而替雪梨末应承下来的白星楚自是该去讲明的,但他左右是个孩子,且心性高傲,既然答应了下来,若反悔,岂不是驳了他这个少阁主的面子,但是他心知娘亲固执,若非木已成舟,绝不会答应,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先斩后奏了!
这头,不出两日卢茂便是很顺当的醒了过来,由归郁护着送回了府邸,那卢茂自是千恩万谢,官银流通自是不在话下,亦是将蜀黍境内归晚阁的药铺推荐给了宫中,而奇怪的是这阁主只是同意若有人中了罕见之毒方同意医治,旁的便作罢了,只旁人见了这泼天的富贵亦是欢喜难当,偏它归晚阁架子大,竟是给拒绝了!这归郁方回来,便叫白星楚拦了去路,因在星楚心中这归郁实属一个难得可靠的人,是成为娘亲徒弟的不二人选,“郁哥哥可是办完事了?”
眼前的男子一身简单利落的黑色长衫,腰间系一条用暗色金线绣成的金龙腰带,手握一把玄铁宝剑,发束极是利落,面上一对傲然的星目,飒爽的英姿却没有半分习武之人的粗野,那白皙的面庞上高挺俊逸的鼻梁,显得整个五官那般立体俊拔!“回少主,卢茂之事已然办妥,各药铺也已正常运转!”
白星楚露出一个孩童的微笑,“郁哥哥办事我和娘亲自然是放心的,只眼下有件为难之事还需你帮忙,你也知道下月老头子生辰之时便要让卿主带了徒儿前去,可卿主性子执拗,只烦劳你多去劝劝!”白星楚一本正经的将此事推给了归郁!
归郁愣了愣,却绝不会违逆其意思,仔细想来已有月余不曾见她,如今有了个与她说话的缘由,他那从不见笑颜的面上倒是有了一丝隐隐的笑意,“是,属下遵命!”归郁虽心底欢喜,面上却依旧一副正经严肃!
“那既是如此,便拜托郁哥哥了!”白星楚偷瞄了一眼归郁平静的眼底带着些欣喜的慌张,暗自偷笑!归郁绕到了归晚阁的后山,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按在了石门的机关上,他的心底悸动着欢喜和紧张,自她救下他起的那一刻他的眼底心底却只有了一人,可他也知晓终其一生,他只能以他的忠诚伴在她的身旁,但这样的一世谁说不是岁月静好呢?那长长短短的山间小路,却让他不断浮现第一次见她的画面。三年前他只是毒蛊门中一个最卑贱的护卫,他从小被毒蛊门收养,替毒蛊门执行任务,但在欧阳绝尘反叛的任务中,欧阳绝尘当场死亡,他负伤逃了回来,而元始真人非但没有救治他,反而让人将他丢去蛊虫坑,密密麻麻的蛊虫整日整夜撕咬着他,他却凭着那么一丝信念奇迹般活了下来。直到那一日一个素纱白雪的女子来到这里,她竟有本事叫那些蛊虫乖乖听话,随后更是将他身体内的蛊虫细细排出,替他包扎伤口,更是从毒蛊门带走了他,虽然他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去那里,为什么会救他,但他只要知道是她救了自己,让他活得像个人这便是足够了!
他徐徐开了山门,缓缓走去,那远远的山霞红晕间,女子沐浴着夕阳坐在秋千架上,手中一管长笛奏出悠然惬意的曲调,他驻足在门前,却久久不忍打扰,笛声戛然而止,“你怎么来了?”梨末侧过头,浅浅一笑!
归郁走了过去,脚步有些沉重,道:“卢茂之事已然办妥,少主认为卿主该选个徒儿,否则真人定会责备卿主,卿主不顾忌自身,也该顾忌亲人!”归郁虽不知她有什么把柄落在毒蛊门,但这些年却多少得知梨末有个亲人的性命握在了毒蛊门手中!
“那你可有什么主意,还是阿楚叫你来做说客?”梨末并不知这元始真人为何非让她收个徒弟,这些年替归晚阁收集的情报也当真算够了,可阿楚与归郁说的不无道理!
“少主也是为了卿主好,属下不敢。。。。。”他不知这般劝说是对是错,却只知一心为了雪梨末好。
梨末心中却突然生了个主意,“你去药架子上的第三格有个紫檀木的盒子,你去告诉阿楚,若想做我的徒弟,便服了这药丸,三日之内安然无恙,那我便收了!”见雪梨末终究松了口,归郁总算是松了口气,转身去架子上去取了盒子,那盒子里的药丸瞧上去倒也没什么奇特的,只这气味,顿时让归郁想到了什么?
“属下敢问卿主可是归晚阁中弟子都有这资格?”他仔细问了问,好似明白了什么!梨末安然点了点头,却见归郁拿起一颗药丸仰头便吞了下去!
“那便好,感谢卿主给属下机会!”什么,难道他也脱了?梨末双眉微微蹙起,他在归晚阁多年旁人不识得便罢了,他难道也不识得?可识得归识得,可归郁从前便是个护卫,虽在毒蛊门长大却不通什么药理,怎么会解?若不会解,他也不知这后果吗?梨末心中隐隐有些生气却似有些忧心!”不禁心软了几分!
“既如此,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拦你,但天下这不要命的却是不多,同你一般不要命的更是不多,你去方才那架子隔层上将还有一个盒子取来,若有人反悔了便服下,算是弃了权!”她倒也不是不忍,不过这归郁确为有才之人,多年来忠心自是不必说的,亦是将城中的药铺打理的井井有条,否则单凭星楚一个孩童又有几人信服呢?
归郁拿了盒子,心底却格外欢喜,她到底不是那般凉薄之人,只这药丸乃噬丹,吞下药丸的那一刻便会有蛊虫慢慢出世吞噬五脏六腑,直到心脏,而另一盒是护心丹,服下虽能保住性命但余下的毒液依旧会侵蚀自身肺腑,轻者经脉寸断,重者不治身亡,即便用了护心丹也是枉然,可归郁决心一博,因为此丹还有最后一个极为残忍的解法!他心念着能时时处处瞧见雪梨末,若说为此一搏也并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