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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愿言配德兮,在水一方

司马陌仟几乎控制了整个平阳王宫的吃食,而送到萧风绪面前的吃食皆是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药,而萧风绪虽为习武之人,身体强健却也抵不住这连日来腹中空虚,面色一日日消减。一日晚,萧风绪坐在案前一笔一划正书写着什么?池墨不知从哪取了两块馕,端了上来!

“王上吃些吧,这食物虽然粗俗了些,自是入不得王上的眼,但如今莫要雪将军不曾醒来,便是您将自己的身子拖垮了!”原来池墨想去寻雪梨末,却被萧风绪拦了下来,他却执意要撑着身子等待雪亦初醒过来的渺茫希望,并暗自派人去了边境,可即便葛将军接到了军令也无法入宫,这宫墙内外皆是司马陌仟的人!

“废后书!”池墨一眼便瞧见了萧风绪手书的废后书,原来他心底并不是全然对池墨的提议不动心,但却“王上既然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又何苦这般苦熬着呢?”

萧风绪停下了手中书写了一半的废后书,他的双手已然有些无力,放笔的时候却微微颤抖着,他将那卷废后书放进了锦盒同那立后的旨意一道,他缓缓扣上了锦盒,轻轻叹了口气,“她于我如皓月清风,皓月皎洁,清风明媚,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的眼底泛起不易让人察觉的无奈,苍白的唇色仿佛一个病重的人,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一瞬间,他轻轻侧头倒了下去!

“王上!”池墨赶紧扶起了萧风绪,去请御医,可偌大的御药房竟是不曾有一个御医,池墨买通了守卫,暗自逃出了王宫,带着那两卷圣旨前往将军府!

梨末见到池墨便知晓定然是萧风绪出事了,她的眼底满是焦急连自己都不曾想到竟会这般对他上心,“可是他出了事?”

池墨将锦盒呈上,梨末略带迟疑地接了过去,道:“这是?”

“如今王宫内外皆在司马陌仟掌握之中,王上的吃食皆是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药,王上已然三日不曾进食了,如今唯一的法子召回雪家军,调动兵士来解王宫之困便是迎娶您为后,借由大婚之喜名正言顺让雪将军回王城养伤且能让葛将军率领的兵士混在王后的送嫁队伍之中不被蜀黍以及司马陌仟等人提早察觉。”梨末低首望着眼前的盒子,为何却觉得这冰冷的盒子有些微微的发烫。

“但是王上他万万不同意,王上的心意便全然在这锦盒之中了!”池墨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值得,堂堂一介君王,如何的女子寻不到,偏生对这样一个女子动了情,不可回转,又有些冥顽不灵!

梨末缓缓打开了盒子,取出了盒子中的两道圣旨,她一字一句细细瞧着这满纸的情意,他曾许诺她为他今生唯一的妻,他不曾失言,更不曾忘却,只如今他却又写下另一番话语,许诺她自由,他的爱那般沉重,却又那般洒脱,洒脱到梨末的心竟隐隐约约含着泪的痛!

“小姐好歹随我去见一见王上,他如今身子虚弱,不知还能撑过几日了?宫中被司马陌仟控制,遍寻不得御医!”池墨无奈,见梨末瞧了那两道旨意却也久久默不作声,但是他既然来了,好歹也要让二人见上一见!

“我随你去!”她缓缓合上了那卷圣旨,心底却涌上阵阵酸涩,脚步那般沉重,那一路好似格外的漫长呀,初见他的双眼那双黑瞳总闪烁着傲人的光芒,炯炯却自信,长街灯火,漫天的孔明灯而无一心愿可许,他却满心欢喜只祈愿那片刻的守候,围困境遇中他舍身挡在她身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只为她不受到半丝的伤害,十里河畔,纷飞的流萤却繁花似锦般的白雪皑皑,是这般岁月不该有的错落,他却对月盟誓一生一人只这一世共赴鸿蒙!她的眼角卷起那不自觉的笑意,因何?竟是因他吗?

她缓缓走近他,只见他微泯着嘴角,那双眉紧紧蹙着好似做了一场有些苦痛的梦,听到响动,他猛然睁开了眼,却见她一身男装干净利落在他眼前,顿时欣喜莫名,“丫头,你怎么来了?”他的嗓音有些微微沙哑,许是太久不曾进食,失了气力!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池墨,顿时明白了什么,脸上微呈现怒色,“是否是池墨去寻你了,你莫要听他的,这些事自有本王操心。”他焦急地解释,他在怕,害怕她因为同情而答应!

“堂堂一介君王,怎么竟这般糊涂,将自己折磨成这般模样?”如今面前的男子全然没了当初的潇洒模样,唇色苍白却依旧挤出半丝笑容!

“你这是关心我?”他同孩子般的执意,仿佛恳求着那么一点点肯定的回答,她如今在这处,她不曾离开,他欣喜若狂,他执此一念,便是满足了!

“我愿意!”望着他逐渐呆滞的瞳孔,她却从未那般认真过,那一字一句是她心底的话吧,“你说什么?可再说一遍?”他紧紧抓住她的肩头,几乎无法相信方才听到了什么?

她浅浅一笑,只露出半丝苦涩,却将不曾出口的话终究咽了下去,“我愿意配合你演完这场戏,替你解了眼前的困局!”他的双手缓缓松了气力,心底淌过微凉的涩意!

哪怕是场戏,想来也是好的吧,“你当真不后悔吗?”此番他却不愿在说些假意的心意,哪怕只是一场梦境。“我做的决定自然是没有后悔的,我偷偷带了些糕点,你吃些,我可不愿我生平第一场戏剧男主角便是个病秧子!”她打趣道,但是听在他耳中却是五味杂陈啊!是戏言或是真言或许在旁人眼底不过是场虚凰假凤罢了,谁能相信一个自小便决绝的君王会对一个这般平凡的女子情深一往呢?

“好,我吃!”他拿起一块糕点几口便塞了下去,只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低垂着双眸的女子,此刻的她在想什么,她方才说那句话时可也有几分真意呢!很快,圣旨便传遍了平阳的每一个角落,三日后平阳王萧风绪将以大礼迎娶他此生唯一的妻雪梨末,她说那只是一场戏,但他却入戏太深,为她解散了后宫三千,那些对雪家本就不满的大臣借着雪亦初病重不醒更是借题发挥,甚至一些中立的也纷纷加入了司马陌仟的阵营!

将军府中堆满了萧风绪送来的名贵的珍奇,还有那一顶他亲手雕琢的凤冠,凤冠的中央镶嵌了一颗月光宝石,在光亮之处亦能折射出七色的光彩,相较于珍珠的价值连城,它却为无价之宝!

司马陌仟接到了圣旨,只得拔营动身,但是却走一日歇一歇仿佛故意拖延了时间一般。平阳宫里宫外漫布红绸,极为隆重,百里红妆,可代嫁的新娘脸上却无有半分喜色!“小姐,你马上要成为王后了?怎么未见你有半分欢喜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多嘴丫头竟在雪梨末面前口不择言,黛若一个凌厉的眼神瞥了过去,那小丫头方才乖乖住了嘴,窗边的案台上那鲜红的嫁衣红艳的那般刺目,如倾注的血一般,一点一滴落在梨末的眼中,滴落在她的心底!那千里之外的灵气之地,她曾夜夜梦回着那么一件鲜红的嫁衣,怀着忐忑却又满心期待的走向那个白衣长玦的男子,他的脸上带着如点点暖意的春日,向她伸出手,可如今?

“唉!”她轻轻叹气,黛若将衣衫捧上前道:“小姐,奴知你心里苦,只明日对平阳,对王上,对你都是极为重要的,还有将军!”此刻的内心竟是有些隐隐的愧疚!

夜,静谧的格外可怕,那漆黑的夜色仿佛是要将人吞没了一般,今夜注定无眠只这寒夜的风着实刺骨了一些,却很是令人清醒梨末打开窗的一角好让凛冽的风在她的神思之中停留的久了一些!

丝丝乐音入扣,良久不曾抚琴,这手委实笨拙了一些,竟是一首最简单的曲子都弹不好了,窗边突然响起的晃动,指间划过了琴弦,猛然曲终音绝,她愣在凝结的空气中,一滴泪划落琴弦,窗外的黑影一闪而过,仿佛是两个孤单的影子背道而驰,一个在高处一个却已然陨落怎么也触摸不到彼此!

她抬眼望去,除了漆黑的夜什么也瞧不见,而在这个黑夜里,一群神着黑衣的人正悄然潜入,只见一处城内民居之中,熄灭的灯火再度亮起,门被打开,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陡然入内,屋内还站着两名男子,传闻中反叛的头目司马陌仟及蜀黍王上白景亭的随身侍卫路随风,见男子回来,路随风慌忙上前,道:“王上,你一人出去太过危险,怎么也不叫我等护卫,司马大人来了有一会了?”白景亭闪动的眼斜斜地瞥向那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司马陌仟,心知他这副表情决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王上,萧风绪已然派遣葛将军带兵入城明日定会混入迎亲队伍之中,而我等对王后仪仗无法检阅,且如今雪亦初昏迷,雪家军中亦是人心浮动!”白景亭阴沉的脸上虽依旧平静,却让气氛凝结到了冰点,二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他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若有所思!

他挑了挑那浓密的的眉,眼眶轻轻颤动,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道:“既然他要解围,我们就给他来个围城!”语罢他冷笑了一声,对着路随风吩咐了几句,路随风便出了门!司马陌仟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谁料到白景亭只轻描淡写的一句“下去!”便放过了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姐,方才在门外发现了个锦盒?”黛若提着盒子便匆匆而来,只见那盒子是上好的水沉檀香,散着一股天然的原木香气,盒盖上细细雕琢着十二朵并蒂的花藤,每一朵仿佛都盛开在寒夜般的高贵,缱绻相依偎,梨末心中隐过一阵阵刺痛,她细细抚摸过那花纹,当锦盒打开的那一幕,她的思绪再度混乱了起来,仿佛回到了那个令她欢喜,让她生恐惧的地方,盒子里那一对洁白的雪花和梨花安静地躺着,那垂落的流苏坠原本无暇的丝线颜色却变得有些黯淡了,啪嗒啪嗒,是什么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缓缓抚摸过那一对不太适合的双生花,他来过了?还是?她想了万千种可能,最后却重重盖上盒子,放入了箱底,知晓也好,不知也罢?她越发瞧不清自个儿的真心了。

平阳王宫,萧风绪一袭黑衣,墨瞳中隐着沉重的思虑,终究执笔写下了那最后的几个字,“池墨,护送她离开平阳,越远越好,我命你这一世都要忠于她就同待我一般!”池墨凝重的接过了萧风绪手中的书信,突然重重跪下,“王上,并非到了全无退路之时,您一定要这般做吗?”

萧风绪缓缓闭上了眼,细长的睫毛此刻在他的脸上寸寸凝结成霜,“去吧。”他唯留下最后那两个字,幕帘之后孟晚歌款款走出,此刻的她仿佛从未有过的坚定,萧风绪言道:“你可想好了,一旦你代替梨末配合本王,就当真不再有退路了!”萧风绪望着眼前的人儿,她不再是那过去任性的世家小姐,那灿若桃李的面上有些清冷与坚决,“若能保住我夫君与妹妹,哪怕让我粉身碎骨自是无悔!”萧风绪竟然对这个小女子生出了一些莫名的倾佩,在他愁闷该如何护住雪梨末离开,护住雪亦初演完这场拖延的大戏,是她自己站了出来,情愿牺牲!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萧风绪派出的探子来报,葛将军一行潜入平阳王城后竟然无声无息的失踪了,那般强壮的兵士失踪竟是没有留下半丝踪迹可寻觅,在蜀黍与平阳边境亦是发现了蜀黍的人,萧风绪这才知晓司马陌仟隐忍了这许久,真正幕后之人竟是在蜀黍,一切似乎都已然走到了绝路,为时已晚,曾有那么多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都不曾察觉,他只恨此刻自己不配作为一个君主,而让平阳终究要落入了奸人之手,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本就是在寻常不过,他竟在此刻有种莫名的释然,似乎这高高在上的位子他从那坐上的一刻开始便生了怨怼,是,他不堪为一国之君,但哪怕如今仅仅有一丝的希望,他也要保住平阳的百姓,保住他在乎的人!他手中握着那一木雕刻的小人,那小人眉眼带笑,腰间挂着轻盈的铃铛,青丝如墨,他望着那小人儿痴痴一笑,将那书信与这木雕的小人儿一道交给了池墨!

“小姐,你当真不试试这嫁衣吗?”黛若望着那礼盒中红色的轻纱上用金钱雕琢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换上这身嫁衣,将这满头的青丝挽成髻,戴上那镶满了琉璃宝石的凤冠,红纱掩面,额间轻点朱砂痣,果然人靠衣装啊!“小姐,你真美!”不知是真的,还是这嫁衣对每个女子来说的珍贵,她竟有些微微的失神!

此时门外传来了池墨的声音,“王后,王上让臣给您送东西!”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这般的称呼不禁微微有些迟钝,半晌,她回过神来,道:“进来吧!”

池墨手持锦盒,恭敬地站在一旁道:“王上有话让臣带给您!”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黛若,梨末见状,便递给了黛若一个眼神,黛若很是自觉的退了下去!“何事神神秘秘的?”梨末有些不好气,不知萧风绪又搞什么鬼!

“得罪了!”只见池墨反手一掌落在了梨末的脖颈之后,还不曾等到梨末反应过来,便只觉得脑袋一沉晕了过去,池墨扛起梨末便朝着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而去,谁知那黛若并未走远,冲了出来,挡在池墨身前,“你要带小姐去哪儿?”此刻的她通身的阴寒之气,语气格外的冷漠!

“黛若姑娘,王上是不会害娘娘的!”他环顾四周,害怕无法完成萧风绪的嘱托,黛若望着他焦急的神情,将信将疑,“那你带我一道走,也好照顾小姐!”池墨没有法子,只好答应了下来!马车疾驰而去,直直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而此时的雪家军中亦是发生了哗变!

司马陌仟依旧坐阵军营,按兵不动,而突然赏赐下了酒肉,多日不曾碰过酒肉的士兵皆是饥肠辘辘,无法自持,而司马陌仟则以犒赏将士的名义,将酒肉分了下去!可那雪家军中的老人再是看不过去,如今雪亦初生死未卜,整个军队几乎都掌握在了司马陌仟手中,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雪家军副将马将军曾跟随过雪律祈征战多年,忠心耿耿,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司马陌仟掌控雪家军呢?他一把砸碎了手中的酒碗,对将士们道:“将士们,如今司马陌仟迟迟不回王城,少将军生死未卜,此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正当他慷慨激昂之时,司马陌仟走了出来,那一瞬间周围潜伏的弓箭手将这群人团团围住,司马陌仟似乎不再掩饰,他也不需要再掩饰!

“哦?马将军方才说什么来着?”司马陌仟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意!可那马将军却是个粗蛮的汉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吗?你害了少将军,你这是要造反啊!”此言一出,剩下的士兵纷纷四目相对,有些不知所措!

司马陌仟脸色一沉,摆了摆手,突然之间一把长剑穿透了马将军的腹部,周围的士兵尽数慌了起来,纷纷不敢轻举妄动,“若再有妄言之辈,同此下场,愿忠心随我的,则今后我必定许诺其高官厚禄,若非如此,那便都去陪他吧!”士兵中有人捂着肚子疼痛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士兵腹痛如绞,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食物中下了毒,没骨气的果真纷纷为了解药而投了降而雪家军成立多年,自是有骨头硬的,则被集中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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