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平阳街道大街小巷似乎安静的可怖,与这自将军府朝着平阳王宫铺设的鲜艳红绸似乎格外的不衬,带血的艳丽在骄阳下红的发烫,似乎离人的双目,绯色的脸庞,目之所及,心之所往。刹那间,鞭炮声响彻云霄,自将军府出来一名身着锦绣红袍的女子,那如血一般艳丽的嫁纱上用金色的绣线细细雕琢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凤凰,自上而下蜿蜒而上,缠绵到袖口间!身旁各两个侍女一律着红袍搀扶着女子缓缓上了八抬大轿!“王上,一切都布置好了!”遥遥树影之后,男子墨色的瞳孔中散着喷涌的阴沉怒火!
“恭请王后娘娘上殿!”随着礼官的一声大喊,那身着喜袍的女子轻移莲步,在那众多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而来,可在座的众臣脸若不曾见到半分喜色,人人心底自有主张,只却不是什么好的!“平阳王大婚,怎么也不叫本王这个妹夫前来观礼呢!”礼官正预行礼,一道悠远的回应自远方而来,人们纷纷将头转向窗外!只见迎面而来那男子一身素色的蓝衫,纷扬的青丝间一支白玉的发簪横间,那肤色白得出奇,尤其是那双眼,墨色的瞳孔中潜藏着一望无际的深邃!腰间一把白玉做的笛子通透的发亮,不似萧风绪那通身贵气的帝王之派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居高临下之意!那张妖孽般的脸上微微含笑,却让人发颤,身后却携了一众兵士大摇大摆的立在殿前,直到众人瞧见了跟在他身后的司马陌仟,方才知晓这些日子平阳的风言风语人人自危并非空穴来风,看来今日平阳危已!
今日的萧风绪通身大红的喜袍一条金色的游龙盘旋而上,与身旁女子那凤抬首相望,如一对璧人立在殿上再是般配不过,“蜀王不请自来,还带了一众我平阳的兵士是何用意?”萧风绪竟是假装毫不知情,泰然自若的反问道!
白景亭不曾应答,脸上的笑意款款深了几分,他淡然伸手,朝着萧风绪身旁的女子望去,“末儿,过来,戏演完了,你该回到本王身边了!”他那白皙的脸上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意,却似乎再不将旁人放在眼里!那红纱的下的孟晚歌心底一阵发颤,身子不由微微向着身后退了几分,似是察觉到她的慌张,萧风绪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莫要露馅!而在场的大臣早已经是人人自危,今日的局面能保住性命想来已经是好的了,这平阳王要迎娶的王后,雪大将军的妹妹,竟与这蜀王有着不一般的关系,真真叫人匪夷所思?
白景亭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坦然伸回了手,似是嘲笑,似是感叹,“唉,我这一国之主做的当真是没有平阳王你有出息,竟叫我的人生生不愿听我的话,怕是平阳王魅力无边,倒是叫我这没出息的丫头生了爱慕啊!”孟晚歌着实被吓了一跳,她怎么能相信雪梨末竟是蜀黍的细作呢?可在场的人听来真相怕就是如此了!
“蜀王好大的口气,闯我宫门,辱我王后,真当是觉得我平阳无人了吗?”白景亭那一副张狂却泰然自若的模样彻底激怒了萧风绪的,此刻他那一张英挺的脸上充满了怒气,那手掌死死握成了拳头!“王上!”远处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喊声!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高高的城楼上葛将军及他手下的一些士兵正被五花大绑挂在平阳城楼上,就那般无声无息,无人察觉他们是何时被挂了上去,“我葛精忠为平阳尽忠了!”随着那一声重重的响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自空气中弥漫而来,不绝于耳,再望去,那城楼上竟只剩下了一只只触目惊心瞪大了双眼的人头,这些个养尊处优的朝臣文人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更有甚者当场昏死了过去!
“白景亭!”萧风绪突然丹田用力,一把将大殿之上悬挂的帝王权力象征的宝剑拔了出来,剑锋指着白景亭的脖颈之间,此时他俨然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只觉得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就在同一瞬间,司马陌仟一声令下,数百人从大殿四周而来,一把把弓箭举起将大殿团团包围仿佛随时蓄势待发的模样!“王上,王上,莫要冲动啊!”身旁的孟晚歌见势不妙,紧紧抱住了他拔出利刃的手,可此时的萧风绪完全无法控制体内的怒火,手一用力,那孟晚歌娇弱的身子便应声倒在了地上,蒙着的红纱迎风翩然落下,露出了孟晚歌那一张惊恐慌张的脸庞!
一时间,大殿之上哗然,“这不是雪亦初的夫人吗?”“是啊,这孟尚侥幸不死,如今雪亦初还不曾归来,她便另外攀上了高枝吗?”那言语说得极其难听,孟晚歌死死攥紧了衣裙,脸红得如七月炎热一般!
那一瞬间白景亭的眼中闪过明显的不悦,自从他进入大殿,开口第一句话让她过来,他便有所察觉,以她的胆识绝不至于退却,但是当真瞧见她的面目之时,那面上的怒色依旧掩饰不住!“未想到这平阳王还有这癖好竟是喜欢迎娶臣子的妻子,想来当真是这个王做够了吧,那不若就让本王成全了你如何?”话音方落,殿外便急匆匆有一侍从来报,“王上,不好了,自边境十一城日蜀黍的士兵一路朝着平阳王城而来!”
萧风绪霎时间目中蒙上了一层灰暗,他不曾想到这白景亭的动作竟是如此之快,快到连一丝丝的退路几乎都没有给他留下!这一场战争他占尽了先机,他却一步步甚至不知从何时开始落入了他的圈套,他的心底飞速闪过悔意,可成王败寇似乎结局终是这般可笑。他瞥向站在不远处的司马陌仟面上毫无愧疚的神情,却俨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他本以为这是他安排在马相身边的一颗棋子殊不知却更是白景亭安插在自己身旁一颗致命的棋子!“今日在场众人放弃抵抗的,王上自是会妥善安排,绝不亏待,但若要全了忠君爱国的心思,那也请自便!”司马陌仟今日在大殿上开口的第一句话,坦然自若仿佛他不曾属于平阳的子民一般,事实上他确不算得!很快一个接着一个的大臣跪了下来,直到再无一人有反对之言,望着眼前跪了一地的曾经自己的朝臣,他如今真真算是孤家寡人了,他突然大笑了起来,那张俊逸的面孔微微显得有些扭曲,那面上带了更多的无奈与自嘲,不曾想这国家竟然是毁在了他的手中,他的步履微微有些蹒跚,执剑的手无力地垂落,他仰着面孔,身子来回无力的晃动着!
“将平阳王带下去,好生照看!不,现在该唤作萧风绪了!”两个侍从上来一左一右夹着萧风绪就要下去,突然间孟晚歌站了起来,直直用身子挡在了二人之间“若是你敢伤害王上,你定再见不到梨末,她也定不会再原谅你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孟晚歌小小的身子竟是恒在了中央,她不知雪梨末与面前这个心机深沉的男子究竟是何关系,但是作为女子她心中竟然隐隐觉得梨末对他而言是重要的!
听到这话,白景亭轻佻了下眉,眼底很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他步步逼近了那个小女子,道:“你以为我会在乎一个背叛我的人吗?”说出这话却非是他的真心话,但是深沉如他,怎么能轻易让人抓到他的软肋?孟晚歌在那一下慌张异常,他竟毫不在乎梨末,那么她完全没了任何的筹码,就这样被人带了下去!
白景亭望着远处屋檐上盘旋的金龙,突然心底有些沉重,他做到了,他得到了平阳,但是他似乎并未有预想的欣喜,他高高仰望,身旁却再无与他比肩而立之人,哼,她算什么,一个从未爱过自己的女人,除了一身尚可的医术,毫无半丝特点,变换容颜一次次欺骗,他始终觉得自己的报复本就是理所应当的!“王上,冥裳传来消息,末姑娘就在平阳城外二十里处的一个村落!”
当他听见她的消息,他便立刻踏马,亲自朝着那个村落而飞奔而去!仅仅带了几个侍卫,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方才占领了平阳,王上却离开了阵营,而在那方的黛若手中死死攥着那半包不曾用完的药粉,来回踱步,马车中不断传出女子痛苦的呻吟声,而那倒在地上的池墨浑身是血,那一条断臂甚是骇人,就这般与身子生生分离了出来。
几个时辰之前,梨末沉沉的醒了过来,只觉得身子晃晃悠悠的,“小姐,你醒了?”她捂着脑袋,只见自己方在一辆马车中,黛若将锦盒递了上来,道:“小姐,这是王上让我交给你的!”梨末一愣,随后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焦急接过了锦盒,那一个木雕的娃娃和一封信映入了眼帘!
“末儿,愿自我身后,你能拥朝露漫天,渡平淡流年,执手一人与同心,共携相许以白首,忘却本不该留下的,不应怀念的。”那信极短,却用尽了萧风绪半数的勇气,放手二字远比拥有要难得多!
原来这世上有人来过,有人走过,遇见的错过的,只那么短短一瞬间无法拥有却只剩回忆,“回去!”她对着马车外大喊,马车疾驰着只听见窗外沙沙的风动,突然之间,马车停了下来,池墨掀开了帘子,望着雪梨末大略有些生气的眼神,道:“小姐,主子吩咐了定要送您到安全之地,他定会无事!”虽听池墨这般说,可梨末哪里能相信,若非到了无法挽留的地步,萧风绪又怎么会想到写下这番话呢?
“若你不回去,那我便跳车了!”雪梨末掀起窗帘,一副要跳下去的模样,池墨犹豫着,他也知这位小姐的性子倔强,莫说是跳车,怕是再令人咋舌的事情也是能做出来的!“是!”他只好调转了车头!来到那一处村落,黛若却突然间肚子疼的厉害,只好停了下来,池墨去村子里寻找药材,就在这时,她见到了一个人!
“冥裳,将这药给他们服下去,待到药剂发作。通知王上,若是王上瞧见她与一个低贱的侍卫私通,变成了一个残花败柳,你猜王上还会要她吗?”那被称作冥裳的女子缓缓抬起了脸,竟是黛若的面容。
“我,”她犹豫了,而那人却步步紧逼,“冥裳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否则你会死得比她更惨!”黛若望了一眼女子深邃的面容上透着一抹狡诈的笑意,只好点了点头,她将药下在了水中,递给了雪梨末,雪梨末却不曾想到这个平时忠心的丫头却是旁人精心的安排,将药全然喝了下去,同样喝下去的还有池墨。很快二人的药效便开始发作,浑身燥热,如火焰在身上点燃,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分裂,可池墨怎么能够碰主子的心上人,他痛苦不堪,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照着自己的左手直直砍了下去,一身惨烈的叫声响彻云霄,他竟痛得昏死了过去,只余下雪梨末一人在马车中凭借着意志力努力克制着,黛若终究慌了神,也许是残存那一点点的良知,她迅速拔出烟雾弹通知了早已经埋下的白景亭的眼线,只盼望白景亭能够及时赶来!
车内的雪梨末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燥热感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身子发虚,一股无力感升腾而起,虽未经人事的她却也知晓此刻她定是中了那种毒,瞧着池墨在自己面前生生砍断了一条臂膀,她挣扎着却那般无力,她从腰间掏出了一根银针,她的手不停地发抖着,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沿着脸颊两侧不住滴落,她用尽力气用银针封住了经脉,可这却只是暂时的平静,若是银针封穴的时间久了,且不说会有性命的危险,很有可能血液倒流,她只祈祷着能拖延一刻她便能克制住体内的毒素!可那一阵阵热气不断灼烧着她,痛苦燃烧着她的意念,突然间车帘被拉开,那一袭蓝衣的男子那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了眼前,当他来到那座村落,不断四下寻找她的身影,直到瞧见了黛若,黛若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听着车内人儿痛苦的呻吟,身旁那血流满地的男子,他的怒气喷涌而出,“把她给我带下去!”他怒吼着,把在场的人几乎都吓了一跳,他用那双含着怒气的眸子扫了四周一眼,所有人自觉退了下去,隐藏到了分散的角落,且将受伤的池墨一并带了下去!
白景亭一个飞身跳上了马车,当拉开帘子的那一刻,他终究又见到了她,那个他这一生唯一牵念的软肋,她本就不算白皙的脸庞因着银针封穴的疼痛而有些扭曲,她微微闭着双眼,泛红的双唇死死紧咬着,他多么恨她,恨她的欺骗,恨她接近欺骗自己,恨她哪怕换了一张脸也要离开自己,也许她自一开始化作苏浅落那张脸来接近自己便是带着目的,但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竟动了心用了情还无法舍下,可她的痛苦此刻却点点滴滴如针如刺深深扎在了他的心里!
他不能够,他怎么能够眼睁睁瞧着她这般痛苦,他无言,她无力地倚靠在坐垫上,微微睁开的眼眸,双唇已然惨白,那根银针还死死封在穴道里,这般下去,她必死无疑!他伸手就要去拔掉她手腕上的银针,谁知她却用另一只手无力地阻止着,她微微开启的唇,不断重复着“不要!”她知道一旦拔出这根银针,她一定会在他面前受尽屈辱,她不愿,她宁愿这般有尊严的死去,也不愿那般卑微的祈求!
望着她虚弱的身子却依旧倔强的神情,他轻轻抚了抚她已然被汗水浸透的秀发,用哄着孩子的语气,道:“末儿乖,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与怜爱,以及他从不愿透露的软弱!他承认这一刻所有的恨意几乎都化作了缠绵的爱恋,在她的眼底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