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末心觉今日的雪亦初心事重重,许是为了边境的祸乱烦心不已,今日是元宵佳节,若能让他暂时放下那些烦忧,想来便算是一件好事。想到这处,她便匆匆跑了出去良久才回来,黛若问她去了哪里,她却笑而不语。今日的她倒是格外的用心装扮,特意将年前萧风绪送来的那件镶嵌了琉璃的白色纱裙寻了出来,那裙装上细细雕琢了一百二十颗琉璃,但却显不出重量,但若是在黑暗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却是格外的璀璨耀眼,平日里觉着麻烦,她是不爱梳发髻,今日的倒是破格让黛若替她梳了个极为简单的发髻,只余下青丝翩然垂落,额间一点水滴状的白色琉璃和这裙衫别样的相衬,黛眉轻轻描画,点上鲜红的朱砂,没有倾城之姿,却也算是清新可人的姑娘了。
“末儿真是好看!”菱花镜中映照着雪亦初宠溺的笑意,梨末腾地站了起来,提起裙边灵动地在原地转了个圈,那白纱上的琉璃斑斓璀璨,发出悦耳的响声,好似潺潺流动的清泉一般,雪梨末好久不曾有这般期待的幸福感了,许是可以放下心防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而雪亦初却愣愣地望着梨末,神思却飘向了昨日萧风绪传他进宫之事,昨日,萧风绪秘密传他进宫,对他言道:“亦初,你瞧瞧你做的好事,怎么会这般糊涂,若不是司马陌仟及时将那曹家姑娘送御医,那曹月楼早就已经没命了。我知道那曹瑞文可恨,我自然不会放过他,可你擅自迁怒曹月楼,倒是把本王,把末儿把你自己都安置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地步你不知道吗?好好看看这都是弹劾你的奏章!”其实萧风绪自然是不相信雪亦初会这般糊涂的,可司马陌仟亲眼所见,曹月楼又差点没命了,此事岂能够是他相信便能够了结的呢!
“王上,臣没有!”雪亦初百口莫辩,想他在沙场也杀敌无数,可曹月楼这般无理取闹却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必要的,他认为以他与萧风绪二人自小相识,萧风绪定然是会相信的,而事实却非如此!
“如今之事不是本王信你便可的,你手下将领失踪,边境几座城池群龙无首,那些流寇趁机在城中烧杀抢掠,你若不能将此事平息,那么本王也很难再保全你!”萧风绪叹了口气,他何尝愿意将自己的兄弟放到这般尴尬的位置,可这天下各司其职,他既然享有将军的荣耀,便该承担该有的责任!
“请王上放下,臣定当安定边境!”无论是为了平息流言还是边境安定,他身为平阳大将军自然无法退却!
“好,那么说完了公事,有件私事想与你聊一聊!”萧风绪突然的话略有些商量的语气。
雪亦初却心中有了一个自己的答案,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苦笑,道:“可是与末儿有关?”
“是。”他也不曾否认,“明晚是元宵佳节,本王希望你能将末儿带出来,本王将给末儿一个惊喜!”
雪亦初抬起头,望见萧风绪失笑的神情,却有些不安,似乎是看穿了亦初的心思,萧风绪承诺道:“本王待末儿的心思想来你也是能够瞧出来的,本王若能娶的末儿为后,愿为她遣散后宫,承诺此生只唯她一人在心上,只与这一人为妻子,共一人白首!”
他这郑重的诺言倒是让雪亦初吓了一跳,他竟然愿意为了末儿做到这般地步吗?“那若是末儿不愿意嫁给王上当如何?”他反问道,可似乎却期盼着末儿莫要答应!
“若是她不愿,本王绝不勉强。”他说的这般斩钉截铁,雪亦初见他的神情这般专注便是知晓这一次他当是万分的认真的,此生自己只能以兄长的身份守护着她,那么若是萧风绪真的能够如他所言想来这也是个不错的托付之人!
“哥,你想什么?我们走吗?”梨末的话将雪亦初拉回了现实!亦初点点头,却回首一眼瞧见了梨末春雪般纯净的笑容,他的心仿佛在缓缓下沉,那个角落里的人在一丝丝放大,又一点点黯淡,“我们走吧!”今日的一身白色的锦袍,锦色的云冠束起,一把长剑别在腰间,雪峰山前那个宠溺她的少年亦是如此无暇,只是如今的他脸上却写满了愁苦和无奈,或许是岁月的经历太过泛滥,泛滥到江河湖海变迁,亦是将人心一点点改变!
今夜的长街灯火通明,孩童稚气的笑声回荡在这繁华的不夜城中,有多久没有这般能够这般放下一切挂碍欣赏这万家灯火,“末儿,我去给你买糖葫芦好吗?”亦初伸手抚摸过梨末的额头,那般疼爱,那般依依不舍,梨末乖巧地点了点头,“在前面的十里桥头等我,乖!”梨末笑着目送雪亦初转身离开的背影,原来他一直都是那个最疼爱她的哥哥,无论这世间的光景变换,这一点都不会变!
亦初转过身一步步往回走,他的眼泛起丝丝泪光,好像那颗心被彻彻底底的掏空,他多么希望他心爱的末儿能获得幸福,但无奈的是那个给她幸福的人却不可能是他!她会答应吗?他就这般想着,魂不守舍!
梨末沿着长街一步步往前走,她来到平阳却也不曾在这平阳的长街上走一走,忘了问雪亦初这十里桥在哪?只得摸索着向前走去!“快去看呐!”之间人群向着前方拥挤而去,梨末好奇地左右回望,随着拥挤的人群不自觉向前走去!
十里长河悠悠落霞,那湍急的河水竟尽数结成了冰霜,可就在这冰湖的中央竟架起了一座剔透的冰桥,仿佛是在空中悬空而起,蔚为壮观,突然之间黯淡的冰河那头亮起了点点星光,漫天的萤火虫在冰河上空盘旋飞舞,一双双一对对却不知是从何处而来,那荧荧的星火恍若点点烛光架起十字星星的梦境将那十里长河筑成了童话一般的梦境,河两岸的百姓纷纷感叹着这奇景,一瞬间星河上空开始“飘雪”,落英缤纷纷纷扬扬,洁白的让人移不开双眼的夺目,梨末望着眼前的场景恍然回到了谷底的那个梦境,那个令她拥有过片刻欢喜的梦境,“哇,是梨花,竟然是梨花,这个季节居然有梨花!”梨末不自觉伸出手,那一片无暇的梨花沿着她的指间翩然而落下,她的眼眸渐渐开始湿润,脚步缓缓向前移动,一步步踏上了那道梦幻的冰桥,河底的冰面有纸船缓缓而来,渐渐带着萤火的光亮排布成了“千丈红尘,万古阡陌,待回首阑珊,守候如斯!”梨末的眼眶渐渐变得有些模糊,她瞧见冰桥那头的萧风绪一身黑色的锦袍,那般潇洒肆意,意气风发,可她的心为何那般沉痛,仿佛被撕扯拉坠入了地狱煎熬一般,漫天的梨花将这十里河描绘成了一个冰雪般的世界,旁人眼中该有哪般的羡慕这个平凡的女子,竟能让堂堂君主费劲心意,情深一往,人群中或感动或动容或嫉妒或鄙夷但却无法消泯这如火的情意在这片天地中肆意的昂扬,梨末眼中的光彩徐徐由缤纷转变成黑白,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悄然落下,“末儿。”那短短的两个字还不曾念完,谁都不曾料到下一秒这场梦幻的女主角转身逃离了他的情深似海,萧风绪的脸瞬间凝固成了冰雪,僵硬在这寒冷的空气中,只余下萧风绪一人呆呆立在了原地。
他的嘴角泛起了丝丝苦涩的笑意,仿佛是在嘲笑自己这明知她的答案却依旧不管和不顾的痴傻,可是爱又岂能够说改变就改变呢?若是爱上了一个明知故犯的错误,那么要么将错就错,要么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可无论是哪种想来结局都不会好的罢了!
梨末一路奔跑,纷扬的泪水在空中飞舞,她承认她非是无情人,这样的场景任凭是谁都会有所触动!黑白色的烟火在夜空中一点点绽放,若昙花一现般绚烂倒映在梨末只剩下了黑白的眼眸中,她隐隐觉察到身后有人,那熟悉的感觉,是他吗?她猛一转身,那颗心却沉的愈发厉害,身后除了冰冷的空气,哪里有半丝人影呢?“我为什么要逃呢?可是我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她无助地望着身后漆黑的街道,泪一点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凝结,“他怎么可能会来呢?”她喃喃自语,嘴角牵起自嘲的笑意,整个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气力一般脑中昏昏沉沉,只觉得半梦半醒之中,有个身影缓缓走近了她的身旁,那般小心翼翼地抚过她的脸庞,“末儿,我该怎样对你才好?”声音丝丝游离,那道身影轻轻浅浅,如梦似幻,好似在梦中一般,可是他手心的温度却那般真实,她真的在做梦吗?醒转,她却已经是在将军府了!
黛若在一旁守着她,“小姐,你可算是醒了?”黛若见梨末醒了,兴奋异常,眼中的担忧尽数少了一半!
梨末瞧了瞧自己,问道:“我,我是怎么回来的?”难道昨夜发生的一切不是一场梦那边?“昨夜有人敲门,便发现小姐晕倒在门口,将军便差人请了大夫,小姐受了风寒,王上和将军都守了你一夜,这才去上早朝了,嘱咐奴好好照看小姐!”梨末恍恍惚惚,回忆起昨晚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抱着自己,用那极其熟悉的声调告诉她不要放弃!
她觉得头好疼,那么昏昏沉沉,她用力晃了晃脑袋,“我,你下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见梨末如此,黛若也很是心疼,“小姐,昨夜王上在十里河的事情已然满城风雨,人人都说小姐要嫁给王上做王后了,王上还要为小姐废除后宫,可是真的?”梨末吃惊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般可是让她日后如何见人?
“别胡说了,下去吧!”梨末回想起昨夜萧风绪在十里河为她铺下的荧荧星火,她的心却有些沉痛的跳动,她该如何面对这个人的情深,该如何做才能不伤害他呢?接受,她也不知道,只是接受这两个字太过沉重,像那个人给她的心挖了一个坑,无法填满的洞!
“小姐不愿接受王上,可是因为蜀王殿下,听说蜀黍王后前段日子怀孕了,被王上保护了起来,很是精心呢?”她的心突然被重重扎了一下,苏浅落怀孕了,这好似那般顺其自然的事情,从他与苏浅落成婚之日她不是便该接受吗?可是为何听说这个消息,她的心会那么痛,那么痛被反反复复煎熬的疼痛呢!
三日后,雪亦初率军去平定战乱,而萧风绪也不曾来过将军府,这府邸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冷清!可此次萧风绪竟然一反常态,让司马陌仟随其一起去平乱!
军帐中,司马陌仟与雪亦初二人围着图纸相对而立,“雪兄,此次王上让我随你一道,想来为体谅你身子未曾痊愈,毕竟你是未来的国舅啊!”司马陌仟玩笑式调侃道!
“司马兄你就别挖苦我了,王上的心思做臣子的不好胡乱猜测!你瞧此次作乱的流寇极为猖獗,已经在边境多做城池烧杀抢掠,但是据我的探子来报,在萧城之外有一座虫栖山,那里毒障弥漫,易守难攻,而这些流寇的大当家就在那座山上!”
司马陌仟瞥了一眼雪亦初平静却略带自信的面容,道:“想来雪兄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这山背阴,而那些蛇虫鼠蚁定会聚集在背阴平坦之处,而向阳的那一面则陡峭异常,且毒障环绕。但是我却在悬崖峭壁之处发现了一处水源,所以我认为这里一定会有入口!”司马陌仟凑近仔细查看,且表示赞同雪亦初的说法!
“司马兄,我希望你能够带一队人马佯装攻山失败!”雪亦初认为既然这些人选择了这般易守难攻的地方,那么强行攻击显然是不行的,唯有让其放松了警惕,或许能够找到些许机会!依照雪亦初的计划,司马陌仟带人从正面攻击,果然不出所料,那山极其凶险,布满了毒障,容易隐藏,好在士兵都带了防止毒障入侵的药,可依旧有些人中了招,不到半路便已然昏了过去,顿时山上雾气加重,白日里便同黑夜一般,数万支箭从四面八方而来,虽已然有防备,但是却依旧损伤惨重,司马陌仟并未将主力带上山,只是见势不妙,依照计划,及时撤退了下去!而另一边的雪亦初却带着几个从另一面偷偷潜伏了上去,另一面山势陡峭,很难攀爬,且毒障的程度愈发严重,该怎么办,虽说高手却都有些撑不住的。
于是雪亦初一人往高处寻觅去,只见在一汪清泉的背后似乎有隐隐约约的亮光在闪动,雪亦初用尽内力抵住石壁却发现这石壁竟然可以移动,推开石壁之后竟是别有洞天,雪亦初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突然感觉来自皮肤的阵阵瘙痒,这才发现皮肤上竟然起了一块块的红斑,整个人瞬间有些发热发烫,雪亦初预感到不妙,但是怎么能够倒下在这里呢?雪亦初撑着身子退出了洞口!
好不容易终于回到了平地上,他压低了声音将地方告诉了信任的士兵,终于受不住一头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