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闲言碎语也就多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人在做,天在看,咱无愧于心也就不怕天打雷劈!”
爷爷继续说道:“后来我也不是没有烦过,但是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我也不能这个时候把她赶走不是?”
“后来,霜降她妈就在那一年的霜降节气生了霜降,我那时候喜欢看打牌没有在家……等我回来的时候院子围满了人,院子里还躺着两个。霜降她妈妈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拿着一把刀子就在霜降的小胳膊给砍得血肉模糊。我回来的时候她也咽了气。”
爷爷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就摸了摸右手手臂上的伤疤,联想到那样画面,伤疤处隐隐作痛。
“那一年也真是怪,明明已经到了霜降节气,当天晚上,天空电闪雷鸣!那炸雷就在我们屋顶上一声接着一声,最后把我们院子里的一颗长得十来年的杨树给劈着了,冲天的火光攒的老高!自那之后霜降一出生就被人说是邪祟……没办法,我后来就带着她搬了家。”
“西凉城就这么大,而且当时那事闹的电视台的跑去了,自那之后,我们爷孙俩就跟过街老鼠一样,去那里都被人戳着脊梁骨。”
说到这里,爷爷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一仰头就灌了下去。
就还没下肚,爷爷就呛咳起来,可到最后一张脸憋得涨紫,我看着都揪心。
我慌忙伸手拍了拍爷爷的后背,帮他顺气:“爷爷,你都咳成这样了,少喝一点吧!乖,这酒瓶给我,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爷爷喝醉了就就跟孩子一样,摇了摇头反倒是把酒瓶子藏到了怀里。
我看着这老头哭笑不得的,抬头再去看梵途只能讪讪的笑笑。
“他喜欢喝就让他喝吧,有时候强求这种东西只是满足私欲罢了,老人家开心就好!”梵途看着我,目光淡淡,然后端起了身前的粗瓷小酒盅也将杯子里的残酒一饮而尽。
我当时搀扶着爷爷,对于梵途的话也并没有多想。
说实话,我跟我爷爷一样就是个粗糙的市井小民,浅显易懂的道理还可以,千万别把问题上升到哲学的高度,那样对我来说,基本就是对牛弹琴。
可我没想到爷爷却忽然对着梵途竖起了大拇指:“小哥,说的好啊!这人啊,一辈子吃多少个馒头,喝几斤白酒都是定数,凡事不用克制,来,我给你满上……”
说着,爷爷就从怀里掏出了那瓶老酒要抬起手臂摇摇晃晃的往梵途的酒杯里添酒。
爷爷本来就老眼昏花,现在又喝的醉醺醺的,瓶子里的酒压根也没有倒进梵途的酒杯里,直接倒了梵途的衣袖上,最后身子一歪醉倒在了桌子底下,一瓶酒哗啦啦撒了一地。
“爷爷……”
我一连喊了爷爷两声,爷爷都没有反应,最后就竟然在桌子底下打起了呼噜!
还好,爷爷并没有跟其他人说的那样耍酒疯!
梵途看着我爷爷了我一眼,矮身搭了把手就帮着我把爷爷扶起来。
把爷爷送回房间安顿好,我赶紧又找了一块干净的毛巾递给梵途。
本来是想着帮他擦拭来着,但是转念一想,我还是别这么上赶着了,要不然又该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梵途也没有接我的毛巾,抬起手臂闻了一下袖口就摇了摇头。
“你从小就在这里生活?”梵途抬眼打量了一下这口总面积不足50平方的小房子。
“是啊,不知道多久了,印象里我好像一直都住在这里,中间几次都想搬走,都没有走成!”我耸耸肩,梵途或许也不想听这些,至于我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梵途点了点头,神情上毫无变化,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我说的话。
“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梵途来看着我。忽然开了口。
“对……”我看着梵途,刚才爷爷忙着招呼他喝酒,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苏泽想要跟你谈谈,所以他就拜托我……做个中间人!”明明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但是这么一说就别扭了很多。
听了我的话,梵途眼眸就一紧:“我不跟苏家人打交道,让他别浪费心思了,你也是!”
说到这里梵途转身看着我:“你有这些时间的不如多陪陪你爷爷,人上了年纪,命薄如纸,尽孝要趁早!”
听到梵途说前半句我还一肚子疑惑,刚想问他为什么不跟苏家人打交道,紧接着他就给我来了这一番教诲,而且句句在理,我也没得反驳。
“老板,我还有件事情想请教你……”我小心翼翼看着梵途:“你为什么给我开那么多工资!还有,其实我也根本没有打碎店里的什么镇店之宝吧?你为什么要辞退我?”
梵途看着我半晌不说话,梵途的这个反应足以印证我的推测事正确的。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梵途眉眼一垂,目光从我的身上一带而过最后看向了爷爷卧室的房门。
把梵途送出了筒子楼的大院门外,梵途这个人本来就不喜欢寒暄,我只能冲他说了一句慢走不送。
梵途走出去没有几步,脚步忽然一顿,就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着我,目光清淡,语气平和:“最近不要到处乱跑,多陪陪你爷爷!”
不等我回答,梵途就转过头去,离开了。
他这一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的,我更是摸不着头脑。
可能是刚才他听了爷爷说的那些话,感怀于爷爷把我拉扯大的不容易吧!
其实梵途也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也有能触动他心里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喝了那一杯酒的原因,此刻看着如银的月光洒落在梵途的身上,他周身都被笼罩在了银霜一样的薄雾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
第二天,我一大早上醒来,穿好衣服去了客厅。
不对,今天感觉怪怪的!
平常这个时候,我爷爷应该是遛弯回来,早饭也买好了!
可今天,小饭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昨天爷爷跟梵途喝过的隔夜茶水。
我抬头去看爷爷卧室的房门,房门紧闭,给人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难道爷爷昨天喝高了,现在还没有醒?
我来到门前叫了爷爷两声,然后伸手叩门。
敲了半晌,爷爷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样一来,我心里就更加的毛了,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推门而入,我就发现爷爷身体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曲着躺在地上,而且是脸朝下。
“爷爷!”
我一连喊了两声,爷爷毫无反应,我费劲把爷爷的身体扳过来,发现爷爷已经面色铁青,气息微乎其微。
看到爷爷的样子我立马就失声尖叫了一声,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隔壁那老太太刚刚从外边回来,正巧路过我家门口就敲了敲门:“小霜降,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我慌忙去开门,把隔壁的老太太让了进来,就去摸手机叫救护车。
救护车来的很快,爷爷被一行人抬了上去,很快就去了医院。
医生告诉我爷爷属于心肺功能衰竭,情况本身就不容乐观,这种状况就算是抢救过来也能靠在医院里输液为维持生命。
当时医生看着我跟我身边那个隔壁的老太太就额外加了一句,而且老人年纪大了……你们自己拿主意。
不用琢磨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可能是觉得我跟那老太太一老一少,家里又没有其他家属,根本承受不了这个医药费,免得到时候人才两空。
“救,一定要救!”我本能的脱口而出,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就算是卖血卖肾也要救爷爷!
“好,那你先去办住院手续,一会儿把费用交一下!”医生们看惯了生死,也看惯了因为没钱而看不起病的人,所以能说的提前挑明,其他的,他们也无能为力。
当时收到缴费同通知那一刻起,我才真实的体验到这个社会的残酷。
入院第一天,治疗加抢救费用一万多。
我把那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交给收费人员,看着那些钱验钞机里一带而过,刷拉拉过钞声让我的汗毛都颤栗起来。
这仅仅是一天的费用,明天,后天,大后天呢?
我该怎么办?
把爷爷交给隔壁的老太太照应,我赶回家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我从床垫地下周到了之前打零工咱的两千块钱,又去爷爷的房间,把所有的箱子,柜子,收纳盒翻了个底朝天,就从一个黑色麻布钱包里找到了七八百块钱!
这么多年了,爷爷一直吃低保,我又不是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辍学,他怎么可能有钱!
最后,我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茶几上所有家底加起来都不到的三四千块钱,心就彻底的凉了!
以前的时候,我知道钱是个好东西!
我也知道,我很缺钱!
可我没有意识到钱能买命,我就是缺卖命的钱!
怎么办?我双手揪着头发!揪到头皮生疼!
我跟爷爷在西凉是孤家寡人,根本没有亲人。唯一能沾亲带故的就是那个带着爷爷孙女改嫁的儿媳妇!
可能这么多年了,我也根本不知道她们的消息。
再说了,就算是知道了有怎么样,听说那个女人本来就刁钻计较,跟爷爷不睦。
现在又加上这样的世道,她们又怎么会借给我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