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了”,三个字那么轻,却仿佛重重的压在身上,透不过起来,静婉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太皇太后棋艺精湛,臣妾难望项背,臣妾服输。”
孝庄淡笑着挥挥手仿若不在意,看着面前跳动的一豆烛火眼神有些迷离,“哀家的这手棋,还是当年太宗皇帝在世时学的,那时候哀家年轻气盛,非要赢了他才肯罢休。哀家又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手段在哪里,不过是太宗皇帝让着哀家罢了。”说着话音一转“如今咱们的皇帝,多少也是随了太宗皇帝的性子,很多事不愿深究,可是后宫毕竟是咱们女人的地方,皇上不管是因为他要把精力放在前朝,但只要哀家还有一口气,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后宫里乌烟瘴气!”
心中像是被人硬生生扯开一个豁口,有无数冷风齐齐的灌进来。
静婉直直的跪在地上,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紧咬着唇,苍白了脸色。
孝庄睨着静婉,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略略加重了口气:“宁嫔,哀家也知道,这些年你向来是谨小慎微,鲜少与人往来的。只是既然进了宫,那便是踏进了这些是是非非之中,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静婉低首含胸,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只是这般情绪,被她掩饰的极好,磕了个头道:“多谢太皇太后教导。”
孝庄正了正身子,苏沫儿忙拢了拢身后的靠枕,又端过刚好七分热的参汤伺候她喝下。
孝庄端起茶盅来,漱了口,用帕子沾了沾嘴角,这才看见静婉竟然还跪在地上,“这孩子,怎么还跪着呢?地上凉,快起来吧!”说完,又瞥了一眼苏沫儿,“你也不提醒我。”语气中嗔怪意味明显。
“上了年岁了,人就容易健忘。”说罢,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了出来,“你还年轻,经的事少,说不得遇见什么就都装了在心里,晚上便是睡也不得。哪里像我们这些老人,整日里靠那些个难喝的参汤吊着觉,哪天被苏沫儿积云她们几个给背出宫去怕是也不知道了!”
苏沫儿只是笑了笑,积云却抿着嘴回道:“太皇太后惯会打趣奴婢们,奴婢们还不是就太和殿走水那次背了您出慈宁宫,本来以为是火烧到了近前,谁知道闹了个大乌龙!”
太和殿走水,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似乎是想到了那时闹出的笑话,慈宁宫里一片轻轻的笑声,只有静婉觉得心中一紧,只觉得这是太皇太后拿话点她呢。
正犹豫着,还未等她说什么,孝庄忽然面露倦色的摆了摆手,“哀家累了,积云,送宁嫔回宫。”
见静婉的身影消失在厚重的云纹素锦门帘后,苏沫儿才缓缓道出心中疑惑:“太皇太后既然已传召了宁嫔,为何却对温僖贵妃生子的事只字未提?”
孝庄淡淡笑了笑没有回答。看着香烟一缕缕缠绕着飘出,便扶了苏沫儿的手缓缓走到香炉近前,“这香…哀家一闻便知道是你焚的。”
苏沫儿笑道:“原是奴婢这样笨拙,偏偏奴婢的香太皇太后闻得出。”
孝庄只是眼含了笑,轻啐了苏沫儿一口,道:“这香,化得太浓则腻得生厌,太淡却又觉不出它的好处。”
苏沫儿一脸恭顺,却不由得担忧道:“只是······奴婢掌握个中分寸,原是因着奴婢跟了太皇太后这么些年斗胆说一句了解罢了。而宁嫔她······到底是纳兰家的女儿。”
“就凭她埋没后宫三年,若想保她阿玛,到底还吃力些。”孝庄抚了抚鬓间的白发,缓缓道:“倒是菩梅,哀家可记得有些日子没见她了。”
苏沫儿又拢了拢炭火,从容的回道:“一个奴才罢了,何劳太皇太后挂齿。”
孝庄摸着手上的象牙珠片护甲,嘴角微微嵌了一抹笑:“哀家正瞧着这慈宁宫里太冷清了,便有人来给哀家解闷来了。”
闻此,苏沫儿不由得叹了口气,低缓了声音沉吟:“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太皇太后。”
孝庄看着小桌上鎏金蟠花烛台,那片灯火阑珊,照亮过多少个和太宗皇帝和先帝对弈的夜晚。只是如今烛台依旧,而却只剩下自己独守这份黯然。声音渺远,像是穿越了无数个这样寂寞而无奈的岁月:“格格,你便陪着哀家看看,这些个小辈们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那菩梅的风寒该好还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