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宫之后,自然第一件事是去拜见皇帝。皇帝在南书房议事后,便坐在十六人抬的御辇上迤迤而来,周边还有御前侍候的宫人,整个御驾都能从这道宫门排到那道。
待皇帝在九龙御座上坐定,我方敢上前叩首道,“奴婢谢皇上恩典,已经回府拜见父母大人,父母身体均康健安好。”
皇帝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吧,在朕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他又责令侍候的宫人退下,只留周康顺近身伺候,端着龙纹的茶杯故作轻松问道,“朕让你垂询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我也不作掩饰,直接说,“父亲和家母是弘治二年秋天在苏州相遇的,之后家母随父亲回了金陵。”
“弘治二年,弘治二年。”皇帝若有所思地细喃道。这一年对于皇帝来说的确很难忘,因为他的挚爱珍妃在这一年薨逝。
“家母生前是前朝的歌女,就是在弘治二年的大赦中得以出宫,之后漂泊到苏州,才遇到父亲的。”
皇帝坐直了身子,眯起眼睛,神色中多了一丝清冷。他把手搭在盘龙扶手上,不再继续问下去,“你退下吧,无朕旨意,不必向其他人说起这件事。”
“是…”
我心中尽是不解,皇帝为什么对娘的事情这般感兴趣,却也不能直剌剌地问。但愿皇帝并没有生出疑心,只是对任何事都好奇罢了。
从乾清宫出来,我便回颐淳阁取“清世素音”,昨日答应了太子去景仁宫,便不好爽约。景仁宫倒不算远,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初踏进这所宫殿,便为它的清雅之色所艳羡。自宫门向里走数十步,便是一汪明湖清潭,湖边岸上种着些许水仙花。自白玉石桥通往正殿,桥边屹立着一间青柱红瓦小亭,亭边种的是几棵白梅树,放眼望去如漫天的雪花。
我随景仁宫宫人进了殿中的暖阁,太子正躺在珠帘后的宽敞木榻上,旁边坐着一位素衣简饰的女子,又有一位七八岁大的小姑娘趴在床边。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南阳郡主。”
“梓潼,你带萤儿去书房看会儿书吧,我有些话要对木兰讲。”他挣扎着坐起身,那张本如冠玉的脸苍白如纸。太子妃连忙将明黄的枕头垫在他背后,又帮他顺了顺气,生怕他咳嗽起来。
我对着太子妃略颔首,便见她带着小郡主向外走去。
“坐吧,木兰。”
“太子殿下,您的身体…”
他宽慰一笑,“我倒不像父皇的儿子,兄弟们个个能征战沙场,唯有我经年缠绵病榻。”
“殿下宽仁慈厚,也不是其他殿下能学来的。”我口无遮拦地回到,太子是这般温润如玉的人,治世为人皆有所称道,怎能妄自菲薄?
“我出生时,父皇还没有举义,日子过的极其清贫,也没有银钱去买药调理身体。父皇举义后,又不断四处征战,拖垮了身子。看如今这个态势,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了许久,有些事情也该提前交代。”
“…”
“我可是注意你很久了,能去我心病的人,估摸着也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