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便是悠闲的养花逗鸟之日。我想,我大概是从古至今最幸运的末等官女子了,吃穿用度上不被人拿捏,还有闲心怡情养性,恍恍然悠哉如神仙。
这个时候已经是寒冬腊月,漫长的一年终于又走到了头。宫巷中混杂着宫人们急促来往的脚步声,甚至能听到领头的低声斥责小宫女或小太监们,让他们小心谨慎,不能把东西摔坏。
年关除夕将近,跨过这一年,大周又要迎来一个新的时代,玄德皇帝的天下,宇文景睿的盛世蓝图。
近掌灯时分,碧蓝的天渐渐加深了颜色,变成深沉的蓝,最后成为漫无天际的黑。十二月十三已接近月盈之日,但却看不到月仙的踪迹,更不要提点缀夜空的星。
我慢慢移进了殿中,将百灵雏提到了稍暖和的西暖间。通体白绒的小鸟已经钻进了窝里,一副怕冷怕到不行的可爱模样。
我吹了吹哨子,想逗它出来,可那小鸟儿却一动不动。
“百灵雏儿不是这么逗的。”
我侧首看去,宇文景睿站在大殿外,一身常服,头上戴了貂鼠暖帽,不知道的人恐怕会恍然以为成富贵人家的俊小伙。
“天儿冷了,它也懒,更何况是刚孵出来没多久的。你呀,放过它,让它歇着吧!”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被他给提醒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倒像是我把雏鸟怎么样了似的。于是,半言不发地走到暖间的尽头,收拾靠墙架子上七零八碎的东西。
他并不恼,继续说,“快要变天了,你怕冷就在屋子里呆着,这是尚衣局新裁制成的棉服,还有话本之类的,你收着,烦了的时候便解解闷。”
我侧首看过去,那新裁的棉服是淡粉色,上面的花纹样式也是挺繁复的,至少是嫔位以上的才能穿,估摸就是他从后宫嫔位主子那里淘腾过来的吧!
“现在身份地位不同,哪里还能穿那些,不过区区一个官女子罢了。”
他见我开口说话,便走近了些道,“朕倒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守规矩的人。反正你不用到处走动,越矩了也没关系,朕默许了。”
“是啊,的确不用走动。”
他不接这个话茬,沉着脸走到南窗下的窗沿旁,拨弄那几盆兰花,过了许久才道,“除夕新年将到,各地的奏本和六部部本堆满了朕的书案,加之再有十几天就要封印,实在太忙。从明儿起,朕就不过来了,有需要什么东西,让平安给你办,你们俩不也是关系挺好么?”
“知道了,恭送皇上。”我蹲了蹲身子。
他被噎得脸色难看,“木兰,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跟朕说话?”
“那怎么说话?”
“你…你以前是怎样的,现在便怎样啊!”他颓丧地坐在南窗花架旁的墩椅上,“朕承认,将你废为最末等官女子是一时冲动了。可你也知道,朕历来就是这个脾气,冲动上来拦都拦不住。朕跟你认错,过了年立刻恢复你的位分,放你出去。你也体谅体谅朕,哪有天子朝令昔改的?”
我走到榻前正铺被褥,听到他低声下气的央求心里颇不是滋味,可我神使鬼差格外倔强地就回了一句“遵旨”,紧接着,便是他拂袖离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