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儿大约是没见过我这么轴脾气的人,一时之间说不通便放在一边了。她又调配了一些药,帮我敷在脸上,将我扶到榻上掖好被角,才放心出去收拾外面。
我闭着眼睡了一会儿,在梦境中极其的不安稳,一会儿是二哥被推上断头台了,一会儿又是景阑被人秘密杀死了。最后,在噩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身来一看,眼前坐着的竟是晨儿。
“娘娘梦魇了?”她哀叹着,抽出帕子来擦我鬓发间的汗。
“晨儿…”
“奴婢在。”
“我求你别再喊我娘娘了…”
她愣了下,随后答道,“是,主子。”
我从刚才的梦境中脱离出来,平复好心情,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呆坐在榻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那些令我魇住的事情。
晨儿看我六神无主,只剩了唉声叹气。她毫不忌讳地坐在了我身边,“主子心里乱,奴婢有个好法子,让您不去想那些糟心事。”
我用双手抓住了她,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跟您讲讲自己的故事吧!奴婢伺候您也快有一年了,您没觉得奴婢有哪些不同吗?”
我慢慢打量她起来,她身段高,因此从来不能穿厚鞋底的鞋子。而且,我以前注意到过她的脸庞,比寻常女子要立体深邃,眉目中透着一点淡淡的英气。
“你不是中原人。”我断言道。
“主子英明,我不是中原人,我是蒙古人!”
我凑近了些瞧,“在你身上,看不出半点蒙古人的习性,你是早就来到中原了吧!”
她嫣然一笑,并不似中原女子那般媚人,倒多了几分爽朗之美,“是啊,从东察合部灭亡那一天起,我就脱胎换骨,到中原来求生了。”
“东察合部…”我心尖一颤,有种不妙的感觉。
“主子别回忆了,还是奴婢来告诉您。东察合部是亡在令尊手下的,令尊可真狠呐,东察合部族三千余人,无一生还。哪怕是刚出生十几天的婴儿,也被溺死在斡尔河中,只为斩草除根。其实想想,皇上如此狠戾,真的是师承令尊!”
我干咽了一下,“那…那你是…”
她缓和了下脸色,“奴婢是侥幸活下来的,假装死了,然后等大周军队退兵后,蹚过成了血河的斡尔河,来到了中原。失血过多,在一处寺庙晕了过去,被师傅救下。”
“…”
“那一年,奴婢才六岁。”
我以为自己的幼年过的已经是很惨了,却不曾想还有比我更痛苦的。张寒看着阿勒族满门被灭,晨儿又看着东察合部血流成河,跟她们比起来,我吃的那点苦算什么!
我怯懦地抬起头看她的眼睛,“我只知道爹用兵如神,战无不胜,却不知道他还如此对待降族,俗话说,杀降不祥,难怪第二年我娘就病故了。”
晨儿冷笑道,“奴婢可不知道令堂是怎么香消玉殒的,但我东察合部皆是血性之人,即便大周神策军攻入部族,也未见有一人跪下求饶。是我孛儿只斤.萨仁贪生怕死,丢了部族的脸。”
我皱起眉,她说话自带一股气势,绝不是寻常女子有的。
“你不是寻常的部族女子吧,你难道是…”
“是!奴婢是东察合部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