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说自己是东察合部的王女,我的确震惊到了,就像以前张寒说自己是阿勒族大小姐一样。说来奇怪,我这样没出息的人,身边竟然是藏龙卧虎。这世上,究竟还有多少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我盯着她的眼睛瞧,提起部族被灭,她眼中充斥着愤怒的血光,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
“晨儿,你到我身边来,是想要替部族报仇吗?”
她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奴婢那时虽小,但在王庭长大,深知东察合王庭腐败到了什么程度。是我王父守不住部族基业,不能怪令尊攻破部族。”
我心头一阵阵发颤,“可是,也不该老幼妇孺皆屠。我从来不知道,爹的心竟然那么狠。”
“说到底,下这条命令的是大周皇帝,令尊不过执行罢了。”她哽咽了一下,继续道,“主子,其实奴婢都已经放下从前的一切了,那样的血海深仇都能熬可过来,主子跟万岁爷之间又能有什么仇?您去给万岁爷认个错,他不能计较什么,主子!”
绕来绕去,又回到了我和宇文景睿的事上来了。我沉声不语,恹恹地半躺在榻上,已无半分生机。
晨儿哀叹了一声,“主子,您跟我额娘真一样。”
“…”
“照理说,我额娘才是玛法为王父选中的正妻,可后来额娘和王父闹的不可开交,额娘也被夺了大妃的位子。”她顿了顿,起身将外面大殿的门关上,走回来说,“可奴婢知道,额娘爱王父,王父更爱额娘。爱能顶什么?我额娘最后凄风冷雨里去世了呗!王父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对我讲着幼时的一桩桩一件件,似乎她额娘的一切,又一次在我身上得到了体现。我怕自己的结局是晨儿额娘那样的,可我却不能低头,如果我低头了,只能保全自己,我的哥哥们依旧要在不见天日里的大狱里过活。
很快便到了掌灯时分,晨儿站在廊子下,笨拙地将风灯一一挂了上去。风灯是四角方形,外面罩着的纱布上绘有百子千孙、花好月圆等吉祥的图案,风灯下结着丝穗,在冬风中轻轻摇曳。
长春宫里只剩了我们两个,她坚持让我歇着,自己去张罗热水。她利索能干,很快便准备好了。
“主子沐浴了就早些歇着吧,把糟心的事儿都忘了,还能比现在的境遇更糟吗?”
我笑道,“你不用老是安慰我了,我其实没什么难受的,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晨儿淡淡嗯一声,却不多话。我解下衣袍,泡在蒸汽腾升的热汤中,疲乏了一整天的身体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慰,放松下来,甚至差点睡过去。最后晨儿把我喊了起来,经过一番简单的收拾,终于可以安寝了。
但就在这时,大殿外忽然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虽然十分轻,但还是清晰的,我和晨儿皆是一愣。
“会不会是皇上驾临了?”
我摇摇头,绝不可能是宇文景睿,“晨儿,你去看看。”
她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素白锦被,向外走去。我靠在榻边静静等着,不一会儿,晨儿就回来了,她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