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躲在后面的是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儿,乌溜溜的大眼若炭石一般,一头乌密的黑发如裁剪过一样。他穿了一件紫色圆领蟒纹江水袍,脚蹬灰色的皂靴,双手扒着影壁,对我道,“你是谁?”
我走近几步,“你找谁啊?”
他的眼珠转了两下,思索片刻才回道,“我找德娘娘。”
“找德娘娘做什么?”
他皱起眉毛,脆生生地说,“我要和公主玩,让德娘娘放她出来!”
“公主在习字,不能陪大殿下玩耍。再说了,上书房没有课业吗?大殿下都熟悉了吗,父皇可是会查的哦!”
他的眼中闪过心虚,磕磕巴巴地说,“父皇最疼我,不会怪罪我的。你让德娘娘出来,我要和公主玩!”
我招了招手,他便从影壁后面挪了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仿佛在问,你怎么还不带我去?
“我就是德娘娘,公主今天不能陪殿下玩,她要习字。”
他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小脸上浮现愠怒,指着我就道,“德娘娘是坏人!”
我蹲下身,用丝绢帮他将袍子边角处的泥土给擦掉,仰头说,“对呀,我是坏人。但历来贤者为尊,如果下次大殿下还是这样不热心学业的话,我就不叫你进长春宫了。”
他冷哼了一声,拂开我擦泥土的手,转身傲然地走了。
这就是宇文景睿唯一的儿子。还记得上次见他是在燕京潜邸,那时正是徐云涵为我办的“接风宴”,已经是四岁的孩子了却毫无礼仪可言。如今再见,是他本该在上书房念书的时辰,六岁之子还贪玩不已。
宇文景睿何等文治武功,可惜弘晟早被徐云涵娇惯坏了,无半分乃父之肖。
“娘娘,您就这么打发了皇长子,他要是到皇上面前乱说怎么办?”罗络面带忧色地走过来问道。
我站起身瞅了她一眼,向殿内走去,“那你就等着皇上封赏长春宫吧!”
她“啊”了一声,呆楞在原地。
夜幕降临,宫灯摇曳。经过前几日的雨,金陵城彻底进入了一年之中最恼人的时节,绵薄的雨不断,阴凉的风透过布料渗入,刺激着发肤每一处。
我望着挂在檐角走兽旁的风铃,摇摇晃晃叮咚作响。在星光照耀下,泛出一种奇异的紫红光,闪动人眼。我已经用眼角的余光瞥到宇文景睿溜进了殿中,但没有出声。就在他要贴到我身上时,我蓦然转身,而他向下一颔首,两个人的唇就贴到了一起。
“别闹!”我一把推开了他。
他摸了摸唇,似乎十分得意,抓着我的手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的就是你我。”
“等等!我可没有那么想!”
“没情调,罢了!”他鄙弃地转过头,对着什锦扇门外的宫人吩咐道,“传膳吧,前几天那道红烧乳兔不错,放赏!”
我胃里泛起一阵恶心,随即干呕了一声。他却颇自得意,斜斜地瞄了我一眼,“德妃要不要尝尝?”
我嫌弃地推开他向外走去,大约是伫立良久忽然走动还不适,踉跄地走了几步之后,绊了一下,幸亏抓住了什锦门。我直眼冒金星,这时他忙扶住我,“快传太医,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