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下的淅淅沥沥的,终于在交酉时分停了下来。长春宫里的宫人将金盏托叶上的红烛点起,再罩上外面的金雀丝纱罩,满室因此通亮起来。
我翻着萤儿练的字,心里多了几分安慰。
她许是见我面色不改,于是握着笔懦懦地问,“母亲,萤儿是不是要重新写?”
我笑着合上了书卷,放在了一旁,牵过她的手道,“不用重新写了,以后就这样练字,专心致志、持之以恒,记住了吗?”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将书卷放回了架子上,又靠到我身边问道,“母亲,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嗯?没有,能出什么事?”
她皱着眉头,自己嘟囔道,“那为什么四叔还不来?”
我心头颤了一下,垂眸看她,“你想让四叔来?”
“对呀对呀!四叔要是不来,母亲就失宠了,别人就会欺负母亲了啊!”
“不许胡说!”我脱口而出,见她抖了一下,又连声抚慰她,“萤儿不要管这些事,别人不会欺负母亲的。”
“哦。”
萤儿知道我和宇文景睿是什么关系,现在长在深宫之中,又懂得了人们之间的利益关系。她年纪尚小,心中却藏了这样多的事,令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天色将晚,我教她学了一会儿刺绣,便让罗络带她下去歇着了,身旁只留晨儿伺候。
她谦卑地半跪在脚踏上,替我按摩着双腿。我低头看她,竟才发现晨儿有些不同于常人,眼瞳要大一些,睫毛长而浓密如蝶翼,鼻梁更是要高一些。
“主子不如歇着吧,皇上今晚怕是不会过来了。”
她一说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沉声道,“再等等吧!你陪我说说话,提提精神。”
“这样也好。奴婢愚笨,一直想问娘娘,您终日呆在长春宫里,怎么会知道和贵妃与莲贵人要合在一块儿构陷您呢?”
我将胳膊搁在绣金百花方枕上,头沉沉地枕在上面,囔着声音道,“一个从前容不下我,一个现在嫉妒的发疯,她们俩凑在一块儿,不惊讶。”
她走到里间,从柜子中取了兔绒的小被盖,搭在了我的身上。
我拍了拍她的手,“时辰不早了,你去歇着吧,不用管我了。”
晨儿肃了肃身,灭掉外堂的宫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因白天下了一天的雨,到了晚间便只剩风吹西窗。廊外的梧桐树枝在狂风的吹打下,似乎折断了,坠落在地上又卷进廊子里,在墙根下噼啪跳动着。
纸窗还未来得及换成琉璃镜,凄冷的风钻进室内,让我不断紧着身上的被盖。
“冷怎么不去榻里躺着?”
他说完叹了一口气,将我整个人连带兔绒小被抱了起来,走至里间的榻上,才缓缓地放了下来。然后自顾脱掉靴子和外袍,挤了上来,从后面抱了个满怀。
“今儿说诳话的奴才都处置了,朕拔了她们的舌头以示警戒。这事是对不住你了,朝廷初立,朕心中也有千般的苦。你若心里还不痛快,就把火气撒朕身上吧!”
我冷哼道,“皇上不必来跟我说这些,我都懂,人家的父兄是建功大臣,我的父兄是乱臣贼子,该当的,没什么好怨的。”
“胡说!”他斥了一声,“木兰,朕绝没有要对付国公府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