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风平浪静,恩宠如旧,倒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眨眼间进了十一月,阴沉多日的天色终于发作,在这一天下了一场大雨。所谓大雨也脱不了江南雨的惯例,绵长细润,不过密密麻麻。
我看着窗外在风中摇曳的梧桐树叶,如弱柳扶风的美人,娉娉婷而遗世,却仿佛下一刻就会掉落。
“母亲,这个字写的对吗?”
我侧头看去,萤儿写的是烟波浩渺之“浩”,左边三点写的还是分不太清,快要连在一起,“这字写对了,只是还要多练。”
她“哦”了一声,便又坐回紫檀荔纹小几,提着笔蘸了几滴墨汁重新开始写。她的脸颊泛着一点红,腮帮子圆鼓鼓的,领子上的狐毛在旁翕动着。
就在这时,晨儿卷起书房帘子走了进来,她颇有眼色,见萤儿在便走到我耳边附声道,“娘娘,宫正处来人了。”
萤儿听到晨儿说话分了一下神,抬头望了我一眼,见我神色如常,便又垂下头写。
我将手中抱着的暖炉放在了藕荷色宽枕上,不再斜靠在雕花宝座上,坐直身子穿好麻白布纹鞋,搭上晨儿的胳膊向外走去。侍立在菱花窗格子两旁的小宫女将帘子卷了起来,等候我出去,而我在这时又回头望了萤儿一眼。
“萤儿,母亲有话交代给你。”
她抬起头,眼珠如水晶一般透亮澄澈。
我笑了笑,“要好好习字,母亲回来要检查,不懂的问苏尚仪,她待会儿过来。”
她点头应了,又垂下头写字。
我快步走出了书房,绕过两间隔断,径直来到正殿。宫正派来的几个太监等在殿中,闪着精光的眼在大殿中来回打转,一见我来到,嘴角上露出邪佞的笑。
“奴才参见昭德妃娘娘。”为首的太监弯了弯膝盖,如狐狸般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自知没什么好事,若不摆点儿谱,只怕待会儿他们更猖狂。
我坐在了主位上,将胸前的凤雕香牌拽了拽,摆正后道,“既然知道本宫是昭德妃,公公不觉得这礼数不合规矩吗?”
那太监“嗨”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咱们宫里就娘娘宽待下人,您若计较这些,那真是对宽厚的名声百害无一利。”
我阴冷地笑道,“本宫怎么样,不用你来教。说吧,宫正大驾光临长春宫,有什么事?”
太监轻咳一声道,“没要紧的事儿,咱们也不敢来扰娘娘清净啊!是这么的,今儿在抚辰殿后面那枯井里,发现了两具女尸咱们宫正捞上来半天了,愣是没人来认领。这不还是药房的常四过来,才认出其中一个是他们那儿的送药丫头。”
晨儿回了一句,“药房的丫头跟长春宫有什么关系?”
太监笑了一声,“姑姑别急啊,这送药的丫头叫宜春,正是日日给德妃娘娘送药的丫头啊!”
我脸色顿时变了,只听他继续道,“有趣的是,另外一个死了的丫头,是您长春宫记档的三等杂役,名叫心儿的。”
晨儿对站在门边的罗络使了个眼色,罗络便跑出去找人了,过了片刻她回来,却是对着我们一个劲儿地摇头。
那太监见我们神色皆变,脸上更加得意,一改刚才的张狂,哈着腰道,“昭德妃娘娘,怎么着是跟您长春宫有关的,劳您大驾,跟奴才们走一趟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