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刚强说:“雷大江,别装了!‘张大嘴’你总该认识吧?别说你不认识!他就是按照你的指令,雇请‘黄毛’和王破盘,做下了绑架马红妹和谋杀方正的惊人大案。你,就是‘张大嘴’口中的‘雷公’!”
雷大江跳起来大叫:“你们有证据就起诉我,别他妈的给我栽赃……”
张刚强说:“狡辩是没有用的,告诉你吧,‘张大嘴’三天前已经在云南边境落网了。还想抵赖吗,要不要叫‘张大嘴’和你对质?”
熊朝东拿出一张报纸递到雷大江面前,正是三天前的顺州日报。但见头版头条题目就是《悍匪落网,大平天光》,“张大嘴”被抓的图片赫然在目,他样子看起来很是狼狈,头发凌乱,目光散乱,双手高举,像极了弃暗投明的国军将领。
雷大江再也无力狡辩,只是怒视张刚强却不说话。
审讯中心的阎子丹和梅剑锋等人也在研究,从张刚强和雷大江的交锋来看,这个雷大江毕竟是做过多年的公安局局长,反侦查能力很强,加上性格桀骜不驯,看来得继续加强对“张大嘴”的审讯,巩固证据。至于贪污受贿问题,尽管他色厉内荏予以否认,但证据已经掌握较充分,只要继续巩固,就不怕他不认!
省纪委李同处长审讯经验丰富,他对阎子丹说:“这家伙真是顽固之极,见了棺材都不落泪。我看不如先冷落他几天,缓冲一下再审也许效果更好!”
梅剑锋、高良表示赞同。阎子丹轻轻按了按桌子上的指示灯,张刚强随后就进来了。李同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把雷大江带下去吧,要严加看守,注意保密。”
雷大江被带走后,李同对阎子丹说:“‘张大嘴’落网了,也不怕雷大江死扛下去,方正案子背后的大人物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阎子丹点点头,转过身说:“我说高良,你得尽快了解一下方正的病情,如果情况许可的话,尽快安排李主任和我跟方正谈一谈。”
当天晚上,阎子丹非常感慨,胜利的前景终于历历在望了。明天还有许多工作等着他去处理,阎子丹正打算洗漱睡觉,忽然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阎子丹,你给我听着!大平的领导干部不欢迎你,别在这里欺负人,如果你不收手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
阎子丹说:“都有哪些领导干部不欢迎我啊?请你一一说出来,我看看我到底有多讨人厌!”
“说出来?你想报复还是怎么的?老子没那么傻!”
阎子丹坦然地说:“没什么可报复的,我对这一套不感兴趣。倒是你,电话号码都要藏匿,有话为什么不光明磊落地说!”
对方冷冷地说:“好吧,既然你不给我们留活路,那就别怪我们把事情做绝喽!”没等阎子丹说话,对方“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阎子丹预感到方正案子背后的人已经要狗急跳墙了,看来形势越来越严峻,不得不小心应对。
果然出事了。
这天,陈泠雨匆匆走进办公室,告诉了阎子丹一个不好的消息:有个男人通过匿名电话让她传话给阎子丹,要让他的爱人柳依依死于车轮之下。阎子丹又惊又怒又急,急忙打电话给柳依依,柳依依的手机却是关机。柳依依平时工作很忙,一般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关机,难道真的出什么事了!阎子丹叫上司机小杜,开上车箭一样往家里赶。一路上,他心神不宁,一会想是不是妻子真的出事了,一会又埋怨自己不该大意,前段时间接到匿名电话竟然没有引起重视,万一妻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罪过就大了。想想妻子真是不容易,自己到大平上任之后的日子,她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白天忙着律师事务所的工作,又要接送女儿妞妞上下学,晚上倒是清闲了,却又那么孤独寂寞。多少个夜里她都在感叹:人生一世,难道有比和和美美过日子更重要的事吗?也正是这样,她才有了去大平找丈夫,要求他调回省城那一事。
阎子丹不断催促小杜:“快点,快点,再快一点!”平时两个半小时的路,今天两个小时就走完了。阎子丹匆匆赶回家,开门的可不正是妻子柳依依吗!眼前的妻子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可能因为丈夫小别又回家,柳依依笑盈盈的,样子蛮开心的。阎子丹感到纳闷起来。小杜看到阎子丹夫妻难得团聚,知道他们有很多知心话要说,便道了声再见就走了。他这次没有按惯例在阎子丹家里住下,而是到大平驻省城办事处住宿去了。
小杜走后,阎子丹忍不住埋怨妻子:“你怎么关机了?”柳依依一头扎到他怀里,鼻子一酸,抽泣起来说:“什么关机,手机都摔坏了……我差点见不着你了。”阎子丹愧疚地说:“依依,委屈你了。我接到电话说有人要对你不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我急急赶回来,一路上都急得要死了。”
柳依依好一会才止住抽泣,站起来说:“子丹,你真的差点看不到我了……中午我去机关小学接女儿,如果不是……唉……不知道你招谁惹谁了,竟然有人这么恨你,要报复到我们母女身上!”
阎子丹搂着妻子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柳依依拉着阎子丹坐到沙发上,靠在他肩膀说:“今天中午11点半,我准时下班开车去接女儿,还没等我把女儿抱上车,一辆摩托车突然直直地朝我们母女冲过来,好在一个年轻的男家长推了我们一把。否则我们恐怕……那辆摩托冲过去,竟然掉过头又冲了回来,到我们母女面前却又忽然停住,那戴着头盔的男人恶狠狠地说:“如果阎子丹再不识相,就叫他来给你们母女收尸!”说完,一加油门跑得没了踪影。
阎子丹听得心惊肉跳。柳依依继续说:“后来那个男家长帮我们报了警,可是警察也没办法,那辆车早就跑了,而且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摩托车是没有牌子的,那歹徒还戴着一个茶色遮光的头盔。我擦破点皮,妞妞受了点惊吓倒也没伤着。现在妞妞被我送到她姥爷姥姥家里去了,先让两位老人照看着,这样比较安全。”阎子丹急忙卷起柳依依的衣袖,妻子那白白嫩嫩的小臂上一大片青紫,被擦破的皮还留下一条血痕。
阎子丹问:“看来那个打匿名电话给我和陈泠雨的人也许就是凶手,即使不是凶手本人,至少他们也是一伙的。”
柳依依担心地说:“子丹,不用说肯定是你在大平惹下祸了。这些人也太狂了,枉法腐败还不算,还要谋财害命。这次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应该是警告你,冲着你去的。”
阎子丹点点头。柳依依说:“我太了解你了,你这个人就是不会转弯。当初省、市组织部门把你放到大平当县委书记,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惹祸的。大平是什么地方?我有一个大平籍的同事,他说大平那是老虎地,贪官如虎似狼,这次还想把我们一家三口给吃了呢,我是真的见识了。你这一去,又是整治安,又是搞反腐,挡了他们的道,他们能放过你吗?我上次叫你回来就是怕你吃亏,担心你把命搭进去了。唉……到底还是碰上了。既然他们这么可恨,这么无法无天,我这个律师也容不得他们。今天我开始理解你了,你就好好在那里干,妞妞我会照看好的。”
阎子丹把接到匿名电话的经过详细地跟妻子说了。柳依依忧心地说:“哎哟,我的妈呀!子丹你以后要越发小心,知道吗?别让我担心了。”
阎子丹说:“他们越是疯狂,说明他们越是慌张。不用担心,他们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紧张了一天,阎子丹打算早点休息。正准备去洗澡,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阎子丹示意柳依依接电话,柳依依接通:“你好……你是袁秋明啊,子丹正准备洗澡……”柳依依走过去把手机递给他:“是袁秋明,你的老同学找你。”
阎子丹接过手机:“秋明啊……哦,哦,好的,我准时去。”
柳依依问:“袁秋明找你干嘛,又有工作任务了?需要赶回大平吗?”
阎子丹说:“不是。秋明也在省城呢,他请我去陪一个重要客人。”柳依依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老公最不愿意干的事就是陪人吃饭。阎子丹看她纳闷的样子笑了:“秋明现在是常务副县长,管招商呢。他既然找到我,作为县里的一把手,我能不陪陪我们的大客商吗,穷地方搞经济更要多引资多招商。这方面,秋明可真是不少帮我啊。”阎子丹看着妻子幽怨的眼神又说:“依依,我和秋明约好明天陪客人吃个晚饭。今天我谁都不陪,就陪你我的宝贝妻子。”
阎子丹洗完澡,见柳依依躺在床上无聊地看书。他越发愧疚,自上次妻子来大平之后一别已经3个月,那就是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呐。难得相聚一晚却又被同事的电话打扰,难怪妻子心里有点埋怨。阎子丹好说歹说,把柳依依哄得开心起来。两口子小别胜新婚,很快温存起来。
第二天正是星期六。阎子丹吃过早餐后就奔居家附近的南华书城去了,逛书城是他学生时代就养成的习惯。柳依依目送丈夫出了门,觉得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日子又回来了。阎子丹走后,柳依依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哼着南华民歌《十二月里望郎来》:
正月初一去望郎,我与郎哥谈家常,
家常谈的七个字,百年夫妻好鸳鸯。
二月初一去望郎,我郎埋头写文章,
(十篇文章九篇)好,郎哥累得脸发黄。
这是柳依依的家乡民歌,她小时候就会唱了。在高中一次联欢会上,她就是表演这首歌,阎子丹当时是联欢会组织者,认识了这位爱唱民歌的小学妹,后来日久生情,喜结良缘。因为有了这一重关系,柳依依更加深爱这首歌,心情好的时候就哼哼几句。
柳依依收拾完房间就去了市场,她要买几样丈夫喜欢的菜,这次无论如何要买点泥鳅,丈夫最喜欢吃泥鳅炒辣椒了。外面的饭店宾馆几乎没人做过泥鳅炒辣椒这道菜,她曾经问阎子丹为什么喜欢这个奇怪的菜式,阎子丹说,小时候家里穷,一年到头也没吃过什么肉,妈妈从地里回来有时带回一些泥鳅,便就着辣椒炒给孩子们吃,对于阎子丹来说那已经是天上龙肉了。
阎子丹在书城逛了一个上午,11点多的时候买了两本书:《政道:仇和十年》、《吕日周在朔州》。他喜欢仇和、吕日周,这两个人都是他喜爱的当代地方官员。他惬意地逛回家,一进家门,就听到妻子又哼《十二月里望郎来》,正在厨房开心地忙活着。柳依依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叫道:“子丹吗?一会爸妈带妞妞过来,我们一家吃个团圆饭。”阎子丹应了一声“好咧”,便要进厨房帮忙。柳依依嫌他碍手,便说:“哪敢让你这个县官大人打下手啊,你等着妈妈和妞妞回来就行。”
阎子丹没有说话,悄悄走进厨房,从后面搂住妻子,他明显感觉到妻子身子一颤。柳依依并没有转身,只是停下手中的锅铲,身子轻轻往后靠着丈夫:“怎么了,什么时候县官大人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阎子丹知道妻子这么开心,都是因为他回家后一家人又可以短暂团聚,他现在才深深地明白妻子对他的感情有多么深。他说:“你手受伤了就该好好休息,还忙活什么!”
“我愿意!”柳依依笑盈盈地望着他说,“你知道你多长时间没在家吃饭了吗,111天!所以今天我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泥鳅炒辣椒,这泥鳅可是我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的啊。”
阎子丹惊喜地说:“还有泥鳅啊?谢谢老婆大人。”
柳依依甜甜地看着阎子丹说:“你这才知道我心疼你啊?想吃的话,以后就常回家知道吗?”
阎子丹摸着妻子那受了伤的小臂说:“依依,我真对不起这个家,我欠你和妞妞的太多了。我想好了,等我退居二线以后,就给你当牛做马,一天到晚围着你和女儿转,做全职的经济适用男!”
妻子开心地叫了起来:“好啊好啊,那我就要好好享福了!”
“依依,其实你真的挺好的。”阎子丹搂着妻子的腰,内心升起了几分歉意,“可惜我这个县委书记,官儿不大担子不轻。让你受委屈了。”
柳依依说:“我受委屈没什么,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妞妞。你肠子直,脾气又不好,肯定没少得罪人。我就怕有人暗中报复,前几天他们报复我和妞妞不成,说不定今后会直接冲着你去的……”
阎子丹宽慰妻子说:“没事,邪不压正,他们是蹦哒不了几天的。”
柳依依提议说跳个舞,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柳依依舞一向跳得不错,记得有一次团省委联欢的时候,柳依依和阎子丹就得了个最具观赏奖,其实这个奖90%的功劳得归柳依依。阎子丹在这方面就笨拙多了,只会走简单的三步四步,柳依依偶尔笑话他的舞姿像痔疮发作。
音乐响起,灯光下的柳依依美丽如昔,舞姿曼妙,裙裾飞扬,两眼像蓝宝石一样熠熠生辉。自从阎子丹到大平上任后,他们还是第一次度过这么浪漫轻松的时刻。
一曲舞罢,妞妞和她姥爷姥姥大手拉小手就回来了,一家五口子和和美美地吃了顿团圆饭。饭后,翁婿兴致勃勃地下起围棋。老太太心疼女婿,十分猖狂地一把将棋局胡撸了,像赶鸭子一样催着小两口带妞妞出去散步。老头子颇为悲愤,埋怨连连,说老太太长期就会欺负他,破坏他的好事。他好不容易围住了女婿的一大片棋子,正得意地准备大开杀戒呢。老太太虚张声势地举着鸡毛掸子作势欲打,说我女婿哪有闲工夫陪你这糟老头子玩,人家小两口多久才聚一次,你好意思霸占着女婿不放?于是,小两口拉着女儿笑着走下楼。阎子丹和妻子手牵着手,在和煦的春光里慢悠悠地在小区里逛,妞妞像只快活的小狗在旁边一蹦一跳。阎子丹朝妞妞的小脑袋轻轻一拍,妞妞回头噘嘴:“爸爸不乖,欺负妈妈又欺负妞妞。”柳依依掩嘴笑了:“妈妈的乖女儿,知道心疼妈妈了。”然后得意地指着阎子丹,“妞妞向我不向你,谁让你不常常回来陪她,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