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儿来啦,今日下朝挺早啊!”谢太后连忙让儿子坐到自个身边,又用手中的扇子给儿子扇风,“外面挺热吧,看你走得,汗都出来了。”
“母后,我已经是大人了,您老拿我当孩子一般看。”在生母面前,皇帝毕竟还是个少年,说话语气也没有自称朕时候的威严,而是带着一分淘气。
“是啊,我们言儿马上就要行冠礼了呢,自然不是孩子了。”谢太后看着儿子的目光中满满都是母爱。
这母子二人亲切交谈,却把傅明月一人晾在那儿,傅明月倒也不在乎,只一味低着头。
“傅明月。”只可惜皇帝并没打算放过她。
“陛下,明月在。”
“母后,您不是一直说傅女史聪明伶俐,能担大事。儿子在想这回拜祭先皇,这么重要的事,您身边可不能少了人伺候,要不让她随驾伺候您?”
谢太后听了这话,目光先是停留在儿子脸上,只见儿子一脸的殷切,又把目光转到傅明月身上,傅明月仍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既然言儿一片孝心,哀家当然觉得好啦!只是不知道傅女史可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太?”
谢太后如此说话,傅明月再不表态就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她忙起身回答,“蒙太后娘娘恩宠能伺候太后娘娘左右,本就是明月的福气,明月自然愿意。只是明月还需回王府通报赵王殿下。”
“王兄那里自有朕去说,你无需担心。朕和母后还有话要说,你就先退下吧。”
听到让自个退下,傅明月如获大释,忙再行一礼,退出了神龙殿。
可刚走下台阶,身后就传来大太监德林的呼唤声,“傅女史慢走。”
傅明月心里咯噔一下,却也只能停下脚步,“德林公公。”
“傅女史,皇上让您还在蒹葭苑那等他,他一会就来。”德林堆了一脸的笑,“还请女史跟着杂家去吧。”。
傅明月心里直叹气,这小皇帝又搞什么鬼啊,却无可奈何,只好也装出一丝笑。跟在德林身后。
德林在苑门口就停下了脚步,伸手请傅明月自个进去。
上回来傅明月没工夫细细打量这个园子,今儿不同,反正还要等小皇帝,便在苑中四处走了一圈。蒹葭苑并不大,前后也就两进,前面是鱼池和围廊,四周种了各种名贵的花花草草,后面一进仿佛是书斋的样子。有趣的是,蒹葭苑里空无一人,别说太监侍卫啥的,就连宫女都没见一个,清静是够清静。
一圈走好,也没听到门口有动静,傅明月只好坐在鱼池边的围廊上等。也不知等了多久,身后终于传来脚步声,傅明月连忙站起身弯腰施礼。
“这里就你我二人,免了这些俗礼吧。”皇帝示意她一起坐下。
“谢陛下。”傅明月也不推辞,在原来位置上坐好,等着皇帝发话。
“你究竟是何人?”沉默了好一阵子,皇帝突然发问。
“啊?”傅明月立刻警惕起来,小心回答,“回陛下,明月是会稽郡人氏,父亲和母亲去年岁末因为病重先后亡故,如今的我已是孤苦一人。”
“这套身世你倒是背得熟练。”皇帝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明显等着傅明月自个接下去。
傅明月内心开始斗争起来,不知道这小皇帝了解多少内情,是继续坚持还是怎样?片刻之后,傅明月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更多的是相信萧斯年的安排不会有疏漏,“这原本就是事实,何需去背,只不过我刚被救上来时由于受了惊吓,一时间没能记起来。多亏了殿下帮我寻亲,才让我找回了记忆,只是,亲人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说到最后,确实也是事实,傅明月忍不住红了眼眶。
“有朕在,你还怕身边没亲人。”皇帝脱口而出,惊觉自己这话说得有点过,又补充了一句,“你如今是朕的女官,又是王兄极赏识的人,只怕这会子你那没点眼界的姑父正后悔得吐血呢。”
傅明月开始有点摸清楚皇帝同学的脾气了,这也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见皇帝其实并无抓到她身世上的把柄,也就顺着皇帝的意思往下说:“明月大难不死,这才有了后福,若不是殿下和陛下抬举我,我只怕早成了路边冻死骨”
“明月。”皇帝的声音柔和下来,一把握住了傅明月的手腕,“让朕瞧瞧你手腕上还有淤痕吗?”
傅明月来不及将手缩回来,只好硬着头皮忍住,嘴里连说,“原就没什么,让陛下您费心了。我早就没事了。”
“别动。”皇帝声音不高但极有威势,傅明月登时再不敢有挣扎的动作,只感觉手腕上突然多了一样滑溜溜沉甸甸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
“喜欢吗?”皇帝轻声问她,声音里透着少许期待。
傅明月心里又在腹诽,我说不喜欢行吗?回头你一生气,我小命可就交待了。
“喜欢。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明月不敢也不配。”
“除了你,再无人配戴这只镯子了,难道你连朕赐的东西都不拿。”皇帝的眉毛开始立起来了。
“明月谢陛下赏赐。”傅明月不等他把话说完,赶紧谢恩,皇帝嘴边这才有了笑意,也松开看手。
“听说谢家那个丫头昨儿去王府找过你?”
提到谢芳菲,傅明月觉得是不是可以转移一下皇帝的注意力,便用力地点头。“是啊。谢少卿带着他妹妹谢芳菲一起来的,因为喜欢我弹过的那支曲子,特来要个曲谱。那位谢家小姐真是天姿国色,美得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是吗?朕怎么就没瞧出来她哪里像仙女呢?”
“那是因为皇上您身边都是美女呀,太后娘娘的风采就不用说了,那是让人不敢直视的绝世容颜,这世上还能有谁比太后娘娘更美呢。”傅明月觉得自个穿越之后,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实在见长,恭维话那是张口就来,都不带动脑子的。
“母后自然是很美,如今是,年轻时就更美啦!”说到自己母后,皇帝脸上的表情柔和极了,“世人都说谢芳菲和母后有几分神似,朕却从未觉得。”
“在您心中,自然不可能有人和您母后神似的。再说,谢家小姐比您小,您看她就如同看妹妹一般,这个角度不同,看出来的效果应该也就不同吧。”
傅明月心说,你拉着我就是来聊这些有一搭没一搭的事情啊,很有意思吗?
“九月初九是我的生辰。”皇帝突然不自称为朕,改口了。
“那不是重阳节吗?”傅明月脱口而出。
“正是那一日。”
不知怎么的,傅明月脑子里突然盘旋起周杰伦那首《菊花台》的旋律,还有影片中周润发巩俐那两张神经质的脸。但当傅明月回头看见皇帝那张含笑的英俊脸庞时,又觉得自己刚才的闪念实在太离奇可笑了。
“明月记下了。”
见到傅明月郑重其事地点头,皇帝这才满意地站了起来,“你回去吧,有些东西可以准备起来了,别忘记拜祭先皇陵寝时你是要随伺在母后身边的。”
“是。”傅明月想着赶紧溜之大吉最要紧。
走出蒹葭苑,就看见德林那张似乎永远笑嘻嘻的脸,“不劳德林公公带路,我认得怎么出宫。”
“那杂家就不送啦,傅女史走好。”德林笑着回答。
傅明月一路往宫门走,一路就往下撸右手手腕上那只镯子,这回去让萧斯年见到,少不得又是一顿解释,实在太麻烦。
“傅女史,皇上可关照过,如果下回皇上召见您时,您手上没带着那只镯子,只怕皇上心里会不痛快。”德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直把傅明月三魂吓掉两,这死太监原来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还一点声息皆无,这身法有够鬼魅。
傅明月只好悻悻地一甩手,也懒得再去回答,一溜小跑直往宫门而去。
德林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他还是品级很低的小太监时就到萧斯言身边当差,看着皇帝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为英俊有为的少年,他对皇帝自然是忠心不二,在他心中,没有一个主子比皇帝更好。以前,除了生活上的小细节,皇帝也没让他操过太大的心,可是,自从皇帝那次落水之后,一切都在悄然间变得不一样。原本阳光开朗的少年突然就变得深沉忧郁起来。
而且皇帝似乎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傅明月产生了极浓的兴趣,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上了她。只有德林知道,因为只有他亲眼看到,皇帝常在夜深时仰望天空,或者说,仰望天上那一轮明月;也只有他发现,在皇上平日习画时,笔下自然而然就画出同一个人,虽刻意没有将五官画上,但那神情那身段除了傅明月,哪里还会有第二个人。
可偏偏这位姑娘一点不买皇帝的账,不仅对皇帝一次又一次伸出的橄榄枝视而不见,而且每次见皇帝都跟老鼠见了猫似得,一心想着逃跑,天底下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女人。换了其他女子,只怕上赶着讨皇帝的欢心,唯恐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这样的女子才是他看到最多的,也是最正常的。